凌笑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是的，绕开它。
这正是他对林将军这位可敬对手的基本判断。
一个真正的战略家，在面对无法逾越的高墙时，不会徒劳地用头去撞，而是会选择勘探整片区域，寻找新的路径，哪怕那意味着暂时搁置眼前的障碍。
而这种勘探，必然会带来更多无法预料的接触和试探。
与其被动地等待对方在黑暗中摸索，不断扩大侦测范围，最终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与自己擦枪走火，不如……主动为他点亮一盏灯，一盏只照亮特定区域的灯。
“瑞雯，”凌笑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基地中响起，平静而清晰，“调取‘渔网’计划的相关数据。”
他身旁的空气中，光影微微波动，瑞雯那身着哥特式长裙的虚拟形象悄然浮现，猩红的眼眸中数据流一闪而过。
“‘渔网’计划，代号‘普罗米修斯之饵’，已监控一百七十四天，目标为盘踞在东海市及周边区域的‘深海’间谍网络。是否确认调取？”
“确认。将所有情报整合打包，包括但不限于核心成员名单、生物特征、秘密联络点、通讯加密协议、资金链路以及他们正在策划的‘浊浪’行动的全部细节。”凌笑的指令简洁明了。
“指令收到。正在生成情报摘要……预计耗时三点七秒。”瑞雯的声音毫无波澜，但她背后展开的无数虚拟屏幕上，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、地理标记、银行流水和加密电文被飞速地抽取、归类、翻译、注释，最终汇聚成一份无论从任何角度看都堪称完美的“内部档案”。
这份档案的详实程度，甚至超过了那个间谍网络核心领导者自己的认知。
这是系统在庞大的信息海洋中，偶然撒下一网后捕捞到的意外之喜，凌乱的线索在它恐怖的算力下被编织成了无可辩驳的铁证。
凌笑看着那份几乎要凝聚成实体的报告，它代表着一个潜伏极深、破坏力巨大的毒瘤即将被连根拔起。
这便是他准备送给林将军的第一份“礼物”。
一份足够震撼，又能清晰传达善意的礼物。
它在展示肌肉的同时，也在划定边界——我们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，但我们的目标，并非与你为敌。
苏雯一直安静地站在他身边，看着这一切的发生。
从凌笑决定转向战略的那一刻起，她就没有提出任何异议，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默默地支持着他。
她能感受到凌笑这个决定背后所蕴含的巨大风险，这无异于在沉寂的深海中主动向一头巨鲸发出声呐，虽然表达了无害的意图，但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存在。
当那份被层层加密，准备发送的数据包悬浮在操作台上方，散发着幽幽蓝光时，凌笑却迟迟没有按下最后那个确认键。
他忽然转过头，看向苏雯，脸上那份运筹帷幄的冷静褪去，换上了一丝近乎调皮的、像是准备做坏事的孩子般的神情。
“我们这可能是在自找麻烦，把一个原本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，主动邀请到牌桌上。”他轻声说，目光里带着一丝探寻，“怕吗？”
他问的不是这个行为的对错，也不是风险评估，而是一种最纯粹的情感确认。
他在下意识地，想要与她分担这份未知前路可能带来的所有重量。
苏雯先是微微一怔，随即，她的眼睛里像是被点亮了两簇小小的火焰，闪烁着兴奋与喜悦的光芒。
她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，反而因为凌笑将她视为一个完全平等的“共谋者”而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战栗。
这种被全然信任、共同面对未知的感觉，比任何物质上的馈赠都让她感到满足。
她用力地摇了摇头，嘴角弯起的弧度灿烂而明媚，语气轻快得仿佛他们不是在进行一场可能改变国家安全格局的豪赌，而只是要去一场有趣的探险。
“和你一起，做什么都有趣。”
一句话，便将这严肃到极致的战略行动，染上了一层浪漫而刺激的色彩。
它不再是冰冷的博弈，而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、一场心跳加速的亲密游戏。
凌笑闻言，哈哈一笑，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。
他伸出手，握住了苏雯的手，然后覆盖在虚拟的发送键上。
“那就，我们一起来送出这份‘大礼’吧。”
两人相视一笑，共同按下了那个按钮。
几乎在同一瞬间，远在千里之外，一间处于地下数百米深处、采用最高级别物理隔离措施的办公室内，一台从未连接过任何外部网络的私人终端屏幕，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。
这台机器是林将军的“净土”，理论上，除非有人能突破层层物理防线亲自接触到它，否则任何数据都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上面。
然而此刻，屏幕中央，一个简洁的、被标记为“礼物”的压缩文件静静地躺在那里，下方附着一行小字：“一位看不下去的匿名爱国者，敬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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