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被火光撕开一道血红的口子，清辞绣坊的废墟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，仍在嗞嗞作响地冒着黑烟。零星的火苗在断壁残垣间顽固地跳跃，空气中弥漫着焦糊、灰烬和湿木头混合的刺鼻气味。
苏清辞被安置在远离火场的一处石阶上，左臂的灼伤已被芸娘用干净的布条和找来的草药简单处理过，但钻心的疼痛依旧一阵阵袭来，让她脸色苍白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。她紧紧抱着那个从火海中抢出的紫檀木匣，目光却片刻不离那片仍在哀嚎的废墟，眼底是冰冷与沉痛交织的暗流。
“水！快！这边还需要水！”
“小心！那根柱子要倒了！”
混乱中，幸存下来的绣娘和闻讯赶来的邻里们自发组织起来，用一切可以找到的容器——木桶、瓦盆、甚至锅碗——从附近的水井打水，试图扑灭残余的火焰，抢救那些或许还能幸存的物件。
哭泣声、呼喊声、泼水声交织在一起，构成一幅劫后凄惶的图景。
春桃强忍着旧伤和吸入烟尘的不适，忙碌地穿梭在救火的人群中。她帮着传递水桶，安抚受惊的姐妹，清秀的脸上沾满了烟灰，眼神却异常明亮，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被愤怒点燃的锐利。
清辞姐为了绣坊险些葬身火海，这条手臂还不知道会留下多重的伤……一想到此，她心头的怒火就灼烧得比眼前的火焰更甚。
必须做点什么！绝不能任由歹人逍遥法外！
她一边帮忙，一边刻意留意着周围。
火场混乱，正是歹人可能潜藏或返回查探的时候。她的目光如同最细密的筛子，过滤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，每一个神色异常的身影。
就在这时，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绣坊后巷与隔壁染坊交界的一处阴影里。那里堆放着几个废弃的染缸，平日里很少有人过去。此刻，借着远处火场摇曳的光线，她似乎看到其中一个染缸后面，有衣角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！
不是救火的人！救火的人都在明处忙碌，谁会躲在那等阴暗角落？
春桃的心猛地一跳，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窜上。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水桶，假装整理被刮破的衣角，目光却死死锁定了那个方向。她悄悄挪动脚步，借着人群和残垣的掩护，向那片阴影靠近。
距离拉近，她看得更清楚了。那阴影里，确实藏着一个人！那人身形瘦小，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短打，正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，似乎在确认火势，又像是在观察救火人群的动向，行为鬼祟，绝非善类！
很可能是纵火者之一！他们竟然还敢回来查看！
怒火瞬间冲垮了春桃的理智，也压过了对自身伤痛的感知。她想起清辞姐苍白的脸，想起绣坊冲天的火光，想起姐妹们惊恐的哭喊……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混合着恨意，在她胸中激荡。
她环顾四周，顺手从旁边捡起一根被烧焦半截、但依旧结实的顶门棍，紧紧握在手中。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，但她顾不上了。
必须抓住他！问出幕后主使！
春桃深吸一口气，计算着距离和角度。那人似乎并未察觉已被发现，依旧专注地观察着前方。
就是现在！
春桃如同被激怒的幼豹，猛地从藏身处窜出，压低身形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灰色身影！她的动作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，完全不像个平日只懂穿针引线的绣娘。
那灰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侧后方突然发难，听到风声刚想回头，春桃手中的顶门棍已经带着风声，狠狠扫向他的下盘！
“砰！”
“哎哟！”
棍子结实实地打在灰衣人的小腿骨上，他惨叫一声，重心不稳，踉跄着向前扑倒。春桃趁势扑上，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按倒在地，手中的棍子死死抵住他的后颈。
“别动！敢动就打死你！”春桃的声音因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，但语气中的狠厉却不容置疑。
灰衣人吃痛，挣扎着想要反抗，但春桃占了先机，又是拼死发力，一时竟被他压制住了。
“来人啊！抓住纵火犯了！”春桃用尽力气大声呼喊。
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附近救火者的注意。
“春桃姐！”
“抓住他！”
几个胆大的男丁和绣娘立刻围了上来，七手八脚地将那灰衣人彻底制服，用绳索捆了个结实。
直到这时，春桃才松了口气，剧烈的喘息牵动了腿上的旧伤，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，幸好被赶来的芸娘扶住。
“春桃！你怎么样？伤到哪里了？”芸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明显不适的腿，焦急地问道。
“我没事，芸娘姐。”春桃摇摇头，目光却死死盯住那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、满脸惊惶的灰衣人，“快，问问他是谁指使的！为什么要放火烧我们的绣坊！”
众人将灰衣人拖到一处稍微明亮些的空地，将他按跪在地上。火光映照下，那是一张平平无奇、丢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脸，此刻写满了恐惧和慌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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