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先遇到的是选择表意还是表音的问题。汪子贤知道汉字是表意文字，学习难度大但能够超越方言障碍；拼音文字学习简单但需要语音统一。联盟各部落口音差异明显，表意文字似乎更适合现状。
第二个难题是符号数量。要表达丰富内容，需要大量符号，但符号太多又难以学习和使用。必须在丰富性和简洁性之间找到平衡。
第三个难题是书写工具和材料。在纸发明前，文字载体是个大问题。兽皮太贵，木板太笨重，陶片易碎，石刻费时。需要找到合适的书写材料。
为解决这些问题，汪子贤决定先从小处着手，创造一套有限的符号系统，满足最迫切的记录需求。
他选定了五个领域的基础词汇：数量（一至十、百、千）、时间（日、月、季节、年）、方位（东、南、西、北）、常见动植物（粟、稻、猪、鹿、鱼）和基本动作（耕、猎、织、炼、战）。
每个词汇都设计一个简单易画的符号。为减少符号数量，他引入了组合原则：如“日”+“一”表示“一天”，“水”+“鱼”表示“鱼”。
一个月后，第一版文字系统诞生了，共包含120个基础符号，能够组合表达约500个常用概念。
汪子贤决定在联盟管理中率先试用这套文字系统。他亲自培训各行业负责人，教他们使用文字记录重要信息。
效果立竿见影。物资分配变得准确高效，历法节令得以精确记录，技术知识开始系统整理，法律法规有了准确文本。
但新的问题很快出现：不同的人对组合符号的理解不一致；某些复杂概念仍然无法表达；书写速度太慢，跟不上实际需要。
最令人沮丧的是，大部分人学习文字的速度很慢。联盟中除少数聪明年轻人外，绝大多数成年人难以掌握超过50个符号。文字推广遭遇巨大阻力。
“太难了！”“记不住！”“有这时间不如多干点活！”反对声音不绝于耳。
甚至有人公开质疑：“歌谣能传唱，为什么要学文字？我们的祖先没有文字不也活下来了吗？”
汪子贤意识到，文字创造不是设计一套符号那么简单，还需要解决书写材料、教育体系、社会接受度等一系列问题。这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过程。
然而，一件意外事件让所有人看到了文字的不可替代价值。
初夏时节，联盟一支远程贸易队出发，前往西北地区与陌生部落交易。出发前，汪子贤用新创造的文字写了交易指令：主要换取铜矿石和兽皮，可用铁器和麻布交换，交换比例1:2。
由于贸易队长不识字，汪子贤口头解释了一遍，同时让他带上文字指令“以防万一”。
一个月后，贸易队满载而归，但带回的却不是铜矿石，而是一种罕见的彩色石头。队长兴奋地报告：“那些部落特别喜欢这种漂亮石头，愿意用双倍铁器交换！我觉得划算，就全部换了这个！”
汪子贤愕然：“但我指示的是换铜矿石啊！”
队长一脸茫然：“您不是说‘如果遇到特别有价值的东西，可以灵活变通’吗？我认为这些彩石就是特别有价值的东西。”
汪子贤拿出当初的文字指令：“看，我这里明确写着‘主要换取铜矿石’，没有提到彩石。”
队长尴尬地承认：“时间长了，我忘了您的具体指示...只记得‘灵活变通’那部分。”
这次失误让联盟损失了大量铁器，换回的彩石却暂时没有实用价值。汪子庆没有过分责备队长，而是借此机会向全体族人展示了文字的重要性：
“如果队长认识文字，带上这份指令，随时可以查看确认，就不会发生这样的错误。文字能够准确保存信息，不会因时间流逝而模糊，不会因记忆偏差而失真。”
这次教训后，文字学习的阻力小了许多。大家开始认识到，随着联盟事务越来越复杂，范围越来越广，单靠记忆和口头传达已经不够可靠。
汪子贤重新调整了文字创造和推广策略。他简化了部分符号，增加了图形性，使其更易学易记；编写了《文字启蒙歌谣》，通过唱歌帮助记忆符号；在每个聚居区设立“识字角”，由识字的人免费教学。
他还改进了书写工具，发明了炭笔和粘土板，使书写更加便捷。黏土板书写后可以晒干或烧制，能够长期保存。
夏末时节，联盟已经有了三百多人掌握基础文字，能够阅读和书写简单信息。文字开始应用于更多领域：农事记录、法律条文、技术手册、历史记载...
一天傍晚，汪子贤巡视到聚居地边缘，看见一个老人正在教孙子识字。老人用树枝在地上画符号，孩子跟着学。最让汪子贤感动的是，他们练习的不是实用词汇，而是“祖”、“孙”、“爱”、“家”这样的情感词汇。
文字不仅在记录事实，更开始在表达情感和维系关系。
当晚，汪子贤在日记中写道：“文字创造是一场艰苦的革命，但它一旦开始，就将彻底改变文明进程。今天我们记录粮食产量，明天我们将记录思想情感；今天我们传递简单信息，明天我们将传递智慧哲理。文字是文明的容器，没有文字，文明就像水中的倒影，看似美丽却无法留存。”
窗外，月光如水。汪子贤知道，联盟正在经历一场静默的革命。歌谣仍在传唱，但文字正在为这些歌谣提供永恒载体；故事仍在讲述，但文字将使这些故事跨越时空限制。
文字创造才刚刚开始，前路漫长而艰难。但汪子贤相信，只要方向正确，每一步前进都将使联盟文明更加巩固和丰富。
他吹灭油灯，躺下休息。梦中，他看见无数的符号在飞舞，组合成歌谣，组合成历史，组合成一个灿烂文明的未来图景。
而这一切，都始于这个认识到文字必要性的春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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