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和井底传来的沉闷轰鸣，如同濒死巨兽的最后挣扎，来得猛烈，去得也突兀。当一切重归死寂时，老宅堂屋内只剩下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“噼啪”声，以及夏天和石老七沉重压抑的呼吸声。
两人僵立在原地，目光死死盯着通往后院那扇凝结着诡异白霜的木门，仿佛那后面随时会冲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存在。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仿佛凝固了，每一秒都漫长如年。
然而，预想中的破门而出并未发生。门板纹丝不动，后院方向除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，再无任何声响。只有门上那层灰败的白霜，在灯光的映照下，散发着更加刺骨的寒意，范围似乎比震动前又扩大了一圈，几乎覆盖了整个门板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夏天压低声音，嘶哑地问道，握着木棍的手心沁出冷汗。刚才那动静，分明是井底的东西要冲出来的征兆，为何突然又平息了？
石老七眉头紧锁，清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困惑。他没有立刻回答，而是缓步走到门边，再次将耳朵贴近门板，屏息凝神地倾听。这一次，他听了更久，脸色也越来越沉。
“不对……”他直起身，喃喃自语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门板和白霜，“阴气……在向内收缩。”
“向内收缩？”夏天不解。
“嗯。”石老七蹲下身，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门轴缝隙处的白霜，指尖传来冰刺般的寒意，让他迅速缩回手。“刚才的动静，像是它试图强行冲击某种束缚，但失败了。现在，它不但没有继续冲击，反而将散发出的阴煞之气收了回去，凝聚在井底……像是在……固守？”
固守？夏天心中更加疑惑。那东西费这么大劲弄出动静，难道不是为了出来，而是为了……巩固巢穴？这不合常理！按照之前的接触，它对夏家血脉和令牌的贪婪几乎是一种本能，怎么会突然转为防守姿态？
“走，去外面看看。”石老七当机立断，转身拿起靠在墙边的柴刀（他带来的防身工具），示意夏天跟上。他的语气不容置疑，带着一种山民面对危险时特有的果决。
夏天强忍着腿上的不适，拄着木棍，跟着石老七小心翼翼地打开通往前院的房门。夜风带着凉意吹来，院中杂草丛生，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。两人没有点灯，借着微弱的月光，蹑手蹑脚地绕到老宅侧面，试图从远处观察后院井口的情况。
然而，后院被高大的院墙和茂密的杂草遮挡，从侧面根本看不到井口。只能感觉到，后院那个方向散发出的阴寒气息，确实比白天更加浓郁和凝实，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寒冰屏障笼罩在那里，连周围的虫鸣声都消失了，形成了一片绝对的死寂区域。
“看不到。”石老七压低声音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，“但感觉没错，阴气聚而不散，凝而不发，这比它狂暴冲击更让人不安。”
就在这时，夏天的左脚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，身体一个趔趄，木棍戳在地上，发出“笃”的一声轻响。几乎在同一瞬间——
“嗡……”
一声极其微弱、却清晰可辨的低沉嗡鸣，猛地从后院井底方向传来！声音很短促，带着一种被惊扰的不悦和警告的意味，随即消失。
两人浑身一僵，瞬间屏住呼吸，一动不敢动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再无异响，石老七才缓缓吐出一口气，眼神无比严肃：“它感知到我们了。虽然没出来，但它的‘感知’范围，比我们想的要大得多。现在它处于一种高度警惕的‘龟缩’状态，任何靠近都可能刺激到它。”
这个发现让夏天后背发凉。这意味着，他们连远远的观察都变得极其危险。那东西就像一头受伤后潜伏在洞穴深处的毒蛇，敏感而危险。
两人不敢再多停留，悄无声息地退回老宅，紧紧关上了房门。屋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。
石老七坐在门槛上，拿出旱烟袋，沉默地装了一锅烟，点燃后，深深地吸了一口，烟雾缭绕中，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。“这事邪门。”他吐出一口烟，缓缓说道，“按常理，这种阴煞之物，受了刺激，要么狂暴反击，要么远遁隐匿。像这样剧烈挣扎后又突然龟缩固守的……少见。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？”夏天急忙追问。
“除非它不是在害怕我们，而是在害怕别的东西？或者……它在等待什么？积蓄力量完成某种蜕变？”石老七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，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的见闻，“早年跟我师傅在山里，听说过一些成了气候的老物，在面临天劫或者蜕变的关键时刻，会蛰伏起来，固守本源，抵御外邪。这井里的东西……年头不短了。”
蜕变？天劫？夏天听得心惊肉跳。如果井底那东西真的在经历某种蜕变，一旦完成，其实力会暴涨到何种地步？到时候，还有谁能制得住它？
“那……我们该怎么办？难道就这么干等着？”夏天感到一阵无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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