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墟之海,并非真正的海洋,而是一片被遗忘、被诅咒的宇宙坟场。希望号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航行,仿佛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,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混沌画卷。
窗外,是永恒不变的压抑景象。并非纯粹的黑暗,而是各种混乱、扭曲的色彩交织、流淌、破碎又重组。时而是一片令人作呕的暗紫,如同淤积的污血;时而又泛起一片死寂的灰白,仿佛万物褪色后的残骸;更远处,还有空间裂缝如同丑陋的伤疤,偶尔闪现,透露出令人心悸的、完全空无的“绝对虚无”。这里的物理法则脆弱不堪,神识探出,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,不仅延伸范围被极大压缩,更会沾染上一丝腐朽与混乱的气息,时间稍长,便让人心烦意乱,灵台蒙尘。
航行,变得无比枯燥而压抑。希望号自身散发的柔和灵光,是这片绝望之域中唯一的光源,却也更反衬出外界的深邃与恐怖。所有人都不得不依赖希望号上那些古老而强大的探测法阵,以及风不语呕心沥血绘制的、记录着相对安全航路的星图。每一次微小的空间涟漪,每一次法阵指针的异常跳动,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。
航行数日后,预料之中的第一重考验,如期而至。
起初,只是一种极细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呜咽,如同隔着厚厚的墙壁听到远方的风声。但很快,这声音就变得清晰起来,低沉、缥缈,仿佛由无数生灵临终前最绝望的哀嚎、最不甘的诅咒、最迷茫的呢喃混合而成。它无视了希望号厚重的装甲,无视了层层叠叠的灵力护盾和隔音结界,如同一种直击灵魂的共鸣,直接、蛮横地响彻在每个人的识海深处!
“归来吧……放下疲惫,融入永恒的宁静……”
“挣扎有何意义?看看这无垠的虚无,一切终将归于沉寂,你的道,你的坚持,不过是镜花水月……”
“放下吧……你内心深处最深的遗憾,最痛的失去,永无可追……何必再承受这求索之苦?”
这“归墟惑神之风”的声音,并非简单的噪音,它直指道心漏洞,精准地放大每个人内心深处的恐惧、遗憾与迷茫。几名修为稍浅的随行执事弟子,脸上率先出现了痛苦挣扎的神色。一人双手抱头,身体微微颤抖,眼中满是血丝;另一人则眼神迷离,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,喃喃念叨着某个早已逝去的亲人的名字;更有甚者,周身仙元光芒明灭不定,气息紊乱,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。
“是‘归墟惑神之风’!”风不语脸色凝重,声如洪钟,蕴含着一丝清心咒的法力,试图唤醒众人,“守住灵台清明!勿听!勿信!勿念!快,催动金刚菩提子!”
众人如梦初醒,连忙依言而行。一道道温和而坚定的金色佛光从众人佩戴的金刚菩提子中升起,如同在浑浊的识海中点亮了一盏盏明灯,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护住神魂。瑶光公主所赠的佛门至宝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,那无孔不入的惑神之音虽然依旧在耳边回响,但其蛊惑之力被佛光大大削弱,众人的心神暂时稳定下来,那几名险些失控的弟子也大口喘息着,勉强压下了翻腾的气血。
然而,归墟之海的凶险,远不止于此。
前方的虚无中,混乱的色彩开始扭曲、汇聚,渐渐浮现出种种光怪陆离的幻象。这些“虚空魅影”并非固定形态,它们能映照人心最深处的渴望与恐惧,制造出几乎以假乱真的环境。
一位中年执事看到了自己早年因闭关而未能见上最后一面的老母,正站在虚空之中,慈祥地向他招手,眼中含着思念的泪水。他的身体猛地一颤,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。
另一位年轻弟子则看到了自己苦求不得的那位师姐,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,伸出玉手,邀请他共赴一个没有烦恼的桃源。他的脸颊瞬间泛红,呼吸变得急促。
甚至,在希望号的正前方,一片地球都市的繁华景象豁然展开!高楼林立,车水马龙,霓虹闪烁,熟悉的街角,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汽车尾气与食物香气混合的味道。那是烙印在凌曜和部分来自地球的伙伴灵魂深处的故乡景象,如此栩栩如生,仿佛只要跨出希望号,就能重新拥抱那份熟悉的烟火气。
连凌曜,在那地球幻象出现的刹那,道心也是微微一颤。他仿佛又看到了父母在厨房忙碌的背影,听到了他们关切的唠叨……那瞬间的恍惚,几乎要让沉沦。
“是虚空魅影!能映照人心,制造幻境!诸位小心,所见皆非真!”雪姬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及时响起,她修炼的《冰魄凝心诀》本就是坚守本心、镇压心魔的无上法门,此刻面对这惑心幻象,她的心神最为坚定,双眸清澈,不起丝毫波澜。
凌曜深吸一口气,万道源体自然流转,体内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宇宙生灭,将那因故乡幻影而生出的一丝涟漪瞬间抚平。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。
“雕虫小技,也敢惑我?”凌曜冷哼一声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斩断虚妄的决绝。他心念一动,全力催动希望号船首那枚取自极北寒渊之底的玄冥冰魄核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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