隧道内的空气带着地下特有的阴冷和机油味。
应急灯在头顶规律地闪烁,将我和谢予琛沉默前行的身影拉长、扭曲,又缩短。
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中回响,清晰得令人窒息。
他走在我前方半步,背脊挺直了些,但那份劫后余生的脆弱感并未完全散去,像是精美瓷器上勉强粘合的裂痕,看似完整,实则一触即碎。
我们没有再交谈,刚才电梯里那简短的、触及灵魂的对话,似乎耗尽了彼此所有的气力,也划定了一个暂时无法逾越的界限。
信任是奢侈的,合作是不得已的。
我们都清楚这一点。
“守夜人,”我在心中默念,打破了与谢予琛之间的沉默,“扫描隧道出口及周边区域,评估安全等级,寻找最近的、具备基本医疗和补给功能的安全点。”
“扫描中……出口位于城东废弃工业园地下车库。周边暂无生命信号及电子监控活动。安全等级:中等。”
“根据数据库,标记安全点‘渡鸦’位于工业园B区7号楼地下二层,储备有基础医疗用品、食物、水及备用能源。路线已规划。”
脑海中浮现出新的导航光带。
同时,守夜人补充道:“检测到载体生命体征偏低,能量水平处于危险阈值。
强烈建议立即休整,补充能量,否则‘起源’融合进程可能发生逆转或产生不可预知异变。”
我暗自苦笑。
何尝不想休息?但身后的追兵和头顶可能存在的天罗地网,由不得我们松懈。
似乎是感应到了我的担忧,或者是基于他自身对危险的直觉,走在前面的谢予琛突然开口,声音依旧沙哑,却恢复了几分属于他的冷静与判断力:
“出口外的工业园,有谢氏早年废弃的几个安全屋。我知道其中一个,防御等级更高,物资也更充足。”他没有回头,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。
这是在展示价值,也是在试探。
他需要确认,这场临时同盟中,他并非完全被动。
我略一沉吟。
守夜人标记的“渡鸦”安全点固然可用,但谢予琛提供的选择显然更优。
只是,那是否会是另一个陷阱?
“坐标。”我言简意赅。
他报出了一串数字。守夜人瞬间完成比对。
“坐标已确认。该地点在数据库中被标记为‘蜂巢’,为谢婉清女士早期设立的顶级安全屋之一,后权限移交。防御系统完整,储备远超‘渡鸦’。建议优先前往。”
谢婉清早期设立……这增加了些许可信度。
“带路。”我做出了选择。这是冒险,也是必要。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处理伤势,理清思路,更重要的是——解读谢婉清留下的信息。
谢予琛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,加快了步伐。
十分钟后,我们通过一道隐蔽的液压暗门,离开了隧道系统,进入了那个散发着铁锈和尘土气息的废弃工业园。
夜色浓重,残破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骨架,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。
在谢予琛的引领下,我们七拐八绕,避开了一些可能存在的旧传感器区域,最终进入了一栋看似完全废弃的办公楼。
通过一部需要特定掌纹和声纹认证的隐藏电梯,我们下到了地下深处。
“蜂巢”安全屋的大门无声滑开,内部的景象让我微微一惊。
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安全屋,不如说是一个小型的、设备齐全的地下堡垒。
生活区、医疗室、控制中心、武器库、甚至还有一个配备了高级服务器的独立信息处理单元。空气循环系统运转良好,温度适宜,灯光柔和,与外面的破败景象判若两个世界。
“这里有独立的能源和维生系统,可以屏蔽大部分外部探测。”谢予琛走到控制台前,快速操作了几下,调出了外部监控画面和能量探测读数,“暂时安全。”
他做完这一切,身体晃了一下,不得不伸手扶住控制台才稳住身形。
他脸色苍白得吓人,那些皮肤上的暗红色裂纹似乎更加明显了,显然之前的能量反噬和情绪崩溃对他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负担。
我也好不到哪里去,脱力和精神透支的感觉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。
“医疗室在左边,”他指了指方向,声音疲惫,“里面有自动诊疗仪和营养剂。”
此刻不是客套的时候。
我点了点头,径直走向医疗室。
一个小时后。
经过自动诊疗仪的简单处理,补充了高能营养剂和水分,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战斗服(安全屋内有各种尺码的备用衣物),我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。
体内枯竭的“起源”能量如同干涸河床下的暗流,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汇聚。
我走出医疗室,看到谢予琛也已经清理完毕,换上了黑色的作战服,正坐在控制台前,盯着屏幕上流动的数据,眉头紧锁。
他脸上的污迹洗去了,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眼底的荒芜,却无法轻易抹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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