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松开手,那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却如同烙印,久久停留在我的手肘处,冰冷而清晰。
方才因围墙外自由景象而泛起的一丝涟漪,被这无声的警告彻底拍碎,沉入心底冰冷的深渊。
阳光依旧慷慨地洒满庭院,喷水池折射出细小的彩虹,草木清香萦绕。
但这美好的一切,此刻在我眼中都失去了色彩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令人窒息的囚禁感。
这个精致的庭院,不过是病房的延伸,一个更大、更体面的牢笼。
我沉默地跟在他身侧,沿着石子小径继续前行,脚步却比之前更加沉重。
那件属于他的外套,此刻像一件沉重的囚服,紧贴着我每一寸皮肤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的归属和处境。
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沉默地走着,目光偶尔掠过庭院里的景致,更多时候,是落在前方虚无的某一点,像是在思考着什么。
这种沉默,比他直接的命令或警告更让人难以忍受,因为它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。
我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。
阳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,下颌紧绷,眉眼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、难以化开的疲惫。
是因为昨晚那个“重要的跨国会议”?还是因为……别的什么?
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再次闪过昨夜那个轻柔的触碰,和他那两声沉重的叹息。像两根细小的毒刺,扎在我试图坚固的心防上,带来一阵隐秘而持久的酸胀。
不,不能再想了。
我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,用疼痛驱散那些不该有的杂念。他是危险的,是复杂的,是我必须逃离的对象。任何一丝一毫的动摇,都可能让我万劫不复。
就在这时,我们走到了庭院中央的小喷水池旁。水珠溅落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池边有几张供人休息的长椅。
他停了下来。
“坐一会儿。”他说着,率先在其中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,姿态依旧带着那份与生俱来的、内敛的掌控感。
我犹豫了一下,选择在他旁边隔着一个身位的位置坐下。距离不算近,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存在带来的压迫感。
我们就这样并排坐着,看着眼前跳跃的水花,听着哗啦的水声。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,驱散了清晨的微凉,却驱不散我们之间那堵无形的、厚重的冰墙。
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我紧绷的神经,在这片看似祥和的氛围和温暖的阳光下,竟不由自主地、极其缓慢地开始松懈。连日来的高度紧张、恐惧、算计,耗空了我太多的心力。此刻,坐在这里,听着水声,感受着阳光,疲惫如同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来。
眼皮开始变得沉重,脑袋一点一点,意识渐渐模糊……
就在我几乎要在这诡异的宁静中昏睡过去的瞬间,肩膀忽然一沉。
一个温热而坚实的重量,轻轻靠在了我的肩膀上。
我猛地惊醒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!
是谢予琛!
他竟然……将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?!
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,在我脑海里炸开!我僵硬地坐在原地,一动不敢动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头部的重量,他短发扎在我颈侧皮肤的微刺感,甚至……他平稳悠长的呼吸,轻轻拂过我的耳廓。
一股混合着极度惊骇、莫名慌乱和一丝难以言喻的、诡异悸动的热流,猛地冲上我的头顶,让我的脸颊瞬间烧烫起来!
他在干什么?!
这又是什么新的手段吗?!
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,手指死死抠住长椅的边缘,指甲几乎要嵌入木头里。大脑一片空白,所有的算计和防备在这一刻全都失了效。
他就这样靠着,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,仿佛只是疲惫至极后,一个无意识的倚靠。他的呼吸很平稳,甚至带着一种……沉睡般的安宁?
这太荒谬了!
那个冷酷、强大、永远掌控一切的谢予琛,此刻竟然像个脆弱的孩子一样,靠在我的肩膀上寻求片刻的休憩?
不,这一定是假象!是陷阱!
我试图微微挪动身体,想摆脱这令人恐慌的接触。然而,我刚一动,他靠在我肩上的脑袋似乎无意识地蹭了蹭,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,靠得更沉了一些。
一股强大的、属于他的气息,混合着阳光和淡淡的雪松味,彻底将我笼罩。
我的心跳彻底失控,在胸腔里狂野地、毫无章法地撞击着,声音大得我怀疑他都能听见。脸颊烫得惊人,连耳根都烧了起来。
时间仿佛再次凝固。
阳光,水声,草木香……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实。世界里仿佛只剩下我肩膀上那沉甸甸的、带着体温的重量,和我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。
我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。
直到李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刻意加重了些,似乎在提醒着什么。
肩上的重量动了。
谢予琛缓缓抬起头,直起身子。他揉了揉眉心,脸上带着一丝刚醒般的惺忪和疲惫,但那双眼睛在看向我时,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清明与深邃,仿佛刚才那个倚靠着我沉睡(或者只是假寐)的人不是他。
“回去吧。”他站起身,语气恢复了平淡,听不出任何异常。
我依旧僵硬地坐在长椅上,低着头,不敢看他,生怕泄露了脸上未褪的红晕和眼底的慌乱。直到他走出几步,我才如同梦游般,有些踉跄地站起身,跟了上去。
回程的路,依旧沉默。
但有什么东西,已经不一样了。
那片刻的倚靠,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,激起的滔天巨浪,久久无法平息。它打破了我对他单一的、冷酷的认知,将一种更复杂、更危险、也更令人困惑的因素,强行注入了我们之间。
暖阳之下,荆棘丛生。
而我的心,在经历了刚才那失控的悸动后,仿佛也落入了一片更加迷雾重重、危机四伏的领域。
猎人的一个无心之举(或者有意为之?),让猎物原本清晰的恨与怕的界限,开始变得模糊不清。
这,或许才是最致命的。
(第九十章 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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