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千帆的脚步，在离她三米开外的地方，沉重得再也无法挪动。
他望着梅梓，嘴唇翕动，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砂砾，干涩得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愤怒、屈辱、后怕……万千情绪在胸膛里翻滚，最终都化作一种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虚无。
“过来坐。”
梅梓开口，声音平静，却像一颗石子，精准地落入他死水般的内心。
齐千帆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，踉跄着挪到长椅边，重重坐下。
两人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，沉默在冷空气中蔓延。
梅梓没有追问电话里的细节，也没提投资的事。
只是静静地陪着，像一个沉默的守护者，给予他足够的空间，让他独自面对这片废墟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齐千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，嘶哑得如同破锣。
“他……承认了。”
张建华没有明说，但那气急败坏的咆哮，和最后那句怨毒的威胁，比任何供词都更加凿凿。
“梅总，”他转过头，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她，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这是他此刻脑中唯一的执念。
“你怎么知道他要偷我的成果？还知道……是卖给国外的公司？”
这个问题，梅梓早已准备好了答案。
“我的工作是评估价值，而评估，建立在足够的信息之上。”梅梓的语气波澜不惊，
“我的公司构建了一套商业情报网络，持续追踪全球顶尖科技公司的技术布局和人才动向。
‘苍穹科技’，你应该听说过，是游戏开发领域的巨头之一，也是我们的重点监控对象。”
齐千帆木然地点了点头。
“最近的情报显示，他们启动了一个针对下一代图形引擎的秘密项目，并且正在中国寻找核心技术或团队。你的导师张建华，就在他们的接触名单上。”
梓继续道，“今天在科技节，我看到了你的引擎，再联系到张建华的身份和他后来拿走你电脑的举动，一个危险的可能性就浮现了。”
她迎向齐千帆震动的目光。
“所以我跟了过去。在咖啡馆，我看到张建华在见一个外国人。那个人，正是我公司情报库里标记的，‘苍穹科技’负责该项目的技术顾问。”
这番话，将她系统的预知能力，完美地包装成了一次基于专业情报和商业逻辑的精准判断。
齐千帆彻底听懵了。
他的世界里只有非黑即白的代码和算法，从未想过，就在他埋头敲击键盘时，一场无声的商业谍战已在身边上演。
而他，就是那条被标价千万美元，差点就被捞走而不自知的鱼。
如果……如果今天没有梅梓……
这个念头让他通体生寒。
他会把最后的备份交给张建华，然后像个傻子一样，满心欢喜地等待着“项目推荐”的佳音。
最终，张建华会卷款跑路，而他，心血白费，甚至可能背上“项目丢失”的罪名，连毕业都成问题。
“谢谢……”
齐千帆用力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哽咽。
“梅总，真的……谢谢你。没有你，我……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梅梓打断了他，
“我帮你，也是在帮我的投资落地。我看到了‘幻镜’的价值，自然不希望它被窃贼染指。这本质上，是一场商业竞争，而你，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资产。”
她的话现实得近乎冷酷，没有半点温情安慰。
但正是这种赤裸裸的坦诚，让齐千帆那颗悬浮的心，终于重重落回了实处。
他抬起头，通红的眼睛里，迷茫和恐惧正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所取代。
他死死盯住梅梓，像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，一字一顿地问：“梅总……我该，怎么办？”
“第一，保护好你的所有代码。”
梅梓的语气瞬间变得锐利，“任何版本的源文件，除了我们，不能再经过任何人的手。电脑物理隔离，设置最高强度密码。”
“第二，”她顿了顿，吐出两个字，“反击。”
“反击？”齐千帆一怔。
“对。”梅梓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寒意，“张建华不会善罢甘休。偷窃不成，他很可能利用导师的权力倒打一耙，在学校里诬告你学术不端，甚至反咬是你偷了他的成果。我们必须在他动手之前，把武器牢牢握在自己手里。”
“我们……要做什么？”
“把你的心血，变成一份受法律保护、谁也抢不走的合法资产。”
梅梓一字一句，为他规划出清晰的蓝图：
“我们立刻注册公司，以法律形式，将‘幻镜’引擎的全部所有权确定下来。然后，申请软件着作权和核心技术专利。
当这一切完成，你的引擎就不再是学生作品，而是一家公司的私有财产。
届时，张建华再想伸手，就不是师生纠纷，而是商业犯罪。”
注册公司！
申请专利！
这些遥远而陌生的词汇，如同一道道电流，瞬间贯穿了齐千帆的四肢百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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