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珩握着狼牙玉佩站在廊下，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，回头时，正撞进苏璃带着笑意的眼眸里。她手里端着盏琉璃灯，暖黄的光透过灯罩漫出来，在青砖地上投下一圈圈光晕。
“刚炖好的姜母鸭，趁热吃。”苏璃把食盒递过来，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，轻声道，“战场的风再烈，也得先暖了胃才行。”
赵珩接过食盒，打开时香气瞬间漫开，带着姜的辛辣和鸭肉的醇厚。他拿起筷子刚要尝，就被苏璃按住手腕：“先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，一身征尘的，小心伤了脾胃。”
他笑着应了，转身往内室走时，军靴踩过地面的声响里都透着轻快。苏璃看着他的背影，将琉璃灯往廊柱边挪了挪，灯光恰好照亮他换下来的铠甲——甲胄上还沾着漠北的沙砾，肩甲处有道新的划痕，想来是返程时被流矢蹭到的。
她伸手拂去甲胄上的尘土，指尖抚过那道划痕，眉头轻轻蹙了下，转而又舒展开来。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，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，像落了层细雪。
“在看什么？”赵珩换了身常服出来，发梢还滴着水，棉布衣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，少了战场上的凌厉，多了几分家常的温和。
“看你这铠甲又添了新伤。”苏璃抬头，把灯往他面前送了送，“这次去漠北，没少遭罪吧？”
“小伤而已。”他挨着她在廊下坐下，拿起筷子夹了块鸭肉，烫得直呼气也舍不得松口，“那边的部落首领倒是个爽快人，说下次请咱们去喝马奶酒呢。”
苏璃笑着摇头：“你啊，走到哪都能结下交情。”她从食盒里拿出个小瓷瓶，“这是伤药，你肩上的擦伤别忘了涂，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。”
赵珩乖乖接过来揣进怀里，忽然想起什么，从袖中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东西：“对了，给你带了个玩意儿。”
展开油纸，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石雕，刻的是只蜷缩的小狐狸，眉眼竟有几分像苏璃。“漠北的石头硬，刻起来费了些劲，”他挠挠头，“那边的老匠人说，石头能存住念想，就像……就像咱们现在这样，坐着说说话，也能记很久。”
苏璃指尖抚过石雕的纹路，狐狸的耳朵被刻得圆乎乎的，尾巴蜷在身下，透着股憨态。她忽然笑出声：“这狐狸看着倒比你机灵。”
“哪能啊。”赵珩凑近了些，廊下的灯影在他脸上晃，“我要是机灵，就该刻两只，一只像你，一只像我，这样就不用怕分开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院外传来一阵喧哗，是同袍们扛着兵器回来，看到廊下的灯影，有人打趣：“赵将军这是刚卸下铠甲就被苏姑娘拘在这儿了？”
赵珩红了耳根，刚要反驳，苏璃却举起手里的石雕扬了扬：“他给我刻了只狐狸，你们看像不像？”
众人凑过来看，七嘴八舌地说：“像！尤其是这眼睛，跟苏姑娘笑起来一模一样！”“赵将军藏私了啊，怎么不给我们也刻一个？”
赵珩被闹得没办法，只好拍着胸脯保证：“回去给你们每人刻个生肖！”惹得一片欢呼。
苏璃把石雕小心地放进袖袋，看着赵珩被同袍们围着起哄，嘴角的笑意漫到眼角。檐下的灯光摇摇晃晃，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，时而交叠，时而分开，像极了这些年聚聚散散的日子。
“快吃吧，菜要凉了。”她往他碗里夹了块鸭腿，“明天还要清点战利品呢。”
赵珩扒着米饭，含糊不清地说：“清点完了，咱们去城外的桃花林走走吧？听说去年你种的那棵桃树，今年开花了。”
苏璃点头，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，忽然觉得，这檐下的灯影、碗里的热菜、身边人的笑语，比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更让人踏实。或许日子本就该这样，有披甲出征的勇气，也有卸甲归家的暖意，就像这盏灯，既能照亮前路，也能温了家常。
夜风穿过廊下，吹得灯影晃了晃，赵珩抬头时，正好对上苏璃望过来的目光，两人都笑了。远处的更鼓声慢悠悠传来，敲了三下，正是三更天，却没人觉得困——毕竟这样的夜晚，比任何胜仗都让人舍不得入睡。
食盒渐渐空了，灯油也见了底，赵珩起身去添灯油，苏璃则收拾着碗筷，指尖碰到他刚才用过的瓷碗，还带着余温。她忽然想起出征前他说的话：“等打了胜仗，咱们就把家安在有桃花的地方。”
那时她只笑他孩子气，此刻看着他提着灯回来，灯光映着他脸上的疤痕——那是这次征战留下的，却丝毫不减英气，反倒添了几分实在。她轻声道：“桃花林边的屋子，我已经让人打扫好了。”
赵珩的脚步顿了顿，猛地回头，眼里的光比灯光还亮：“真的？”
“嗯。”苏璃点头，“等你把手头的事忙完，咱们就搬过去。”
他几步跨过来，一把将她圈进怀里，铠甲的冷硬抵着她的鬓角，声音却发颤：“苏璃，我好像……打赢了这辈子最漂亮的一仗。”
灯影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晃啊晃，把这句心里话，悄悄藏进了漫漫长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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