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蔡二的想法肯定是藏好行踪最安全。可他们若是要长留此地又不让人发现,那是不现实的。
芝麻是本村人回来了不奇怪,可带了他们一群人势必要引起怀疑的。其他人倒罢了,少夫人是万万不能在人前露面的。
蔡二吩咐芝麻出去打柴、挑水,让村里人都知道他回来了。若是有人问起来,就说他在外头得了一位嬷嬷救助,如今接了嬷嬷回来住些日子。村里人要是上门来打听,就让奶娘出去应对。最多再让红儿露个面,就说是嬷嬷的孙女;但是梁蘅和银柳两个年轻女子万万不能让人见到。
奶娘有些担忧:“这能行吗?少夫人岂不是要一直躲在屋里。”
蔡二解释道:“不会太长时间的,忍过了这一段就好了。我会在暗处保护你们,勿需担心。”
梁蘅从小到大最拿手的一件事就是忍耐,不过是让她在屋里不出门,并没有什么了不起。“蔡二哥放心,我不会出屋子的。”
果然,芝麻刚在村里露了面,村民们便都晓得了。大家都以为他死在外头了,他家的那几间破房子早被人惦记上了,要不是他四叔跑来用农具占了屋子,他们回来连门都进不了。
杨家村就这么点地方,亲戚串亲戚也才二十几户人家,大家都好奇芝麻得了什么好运,不但没饿死在外头,还穿得周周正正地回来了,连个子都长了好大一截。
陆陆续续有人在院墙外头张望,奶娘带着红儿大大方方地在院子里坐着,芝麻给大家介绍了王嬷嬷,众人一见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婆子,穿的、戴的也没多精贵,便没了多大兴趣,寒暄两句走了。
芝麻的四叔进了院子,他赶忙迎了上去。这个四叔虽然对他算不得好,但他爹娘走的时候,还是帮着办了丧事,只这一件事芝麻便感激他。只要躲过了这一劫,他跟着少夫人离开后,这所房子就送给他了,芝麻在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。
芝麻四叔也没想到芝麻还能回来,瞧着个子高了,人也结实了,一点不像当初短命的模样。
芝麻说在外头遇着王嬷嬷收留了他,如今他回乡便接嬷嬷来住几天。芝麻四叔听他的口气似乎还要走,便问道:“你还要出去啊?”
芝麻点了点头“回来住段日子就出去,找个活儿干。”
芝麻四叔“嗯啊”了两句,对着王嬷嬷似模似样地行了礼,道了谢才离去。
隔了不多一会儿,芝麻的四婶端了半筐麦饼上来,又热情地和王嬷嬷拉了会儿家常才走。
等没人了,奶娘进到屋里拍着胸口,长舒了一口气:“哎呀!总算是走了。”银柳和红儿都夸奶娘演得真好。
又隔了一天,蔡二带回来了些粗布衣裳和日常东西,几个人暂时安定了下来。
李长晟和福生此时正往雄州奔去。永王逼宫,他们势单不敌,纠缠数次才护着襄王冲出京城。
父亲和高大人让他留在京城就是为了方便了解京中的形势,原本他们还需布筹,却没料到圣上的病情恶化得如此之快,永王控制内宫占了先机。但圣上既未立太子,也未留传位诏书,永王此举实乃大逆不道,乱臣贼子岂能让天下人信服。
再上边的事情,李长晟也不清楚,但他此次身份已明,永王那边是不会放过他们李氏父子的。他现在担心的是梁蘅,也不知她到哪里了?
分开的那天晚上他真该哄哄她,抱抱她再走的。这次是他连累了她,害得她在兵荒马乱中流离。还有她的娘家自然也回不去了,梁思安肯定会弃她于不顾的。
李长晟骑在马上,夜风卷起满地残叶胡乱撞到他的脸上,他抬手薅开,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狂跳,眼前反复浮现的是梁蘅那晚憔悴、伤心的模样。
蔡二他是信得过的。若是顺利,他们应该早出了京城地界。可心口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,狂跳地几乎要撞碎肋骨。他太担心她了,太牵挂她了,太舍不得她了。后悔把她带来了京城,就因为他想要时时拥有她的贪心,才把她拽到了这乱七八糟、险象环生的境地,李长晟懊恼、自责不已。
原以为躲个三、五日便能离开,结果一直等了半个多月还是风声紧得很。城里城外巡逻的、盘查的兵卒比之前多了一倍还不止。蔡二悄悄来回打探了好几趟,眉头蹙地一次比一次紧。
梁蘅她们都换上了寻常百姓的粗布衣裳,食物也净是杂粮饼子和菜粥,直把红儿吃得天天叫唤。生活上的艰苦没能磋磨到梁蘅,内心惶惶不安地担忧和害怕才是真正折磨。她一开始老是幻想着李长晟能来接她,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;后来这种念想悄悄缩了水,只求他能平安就好。
昨夜蔡二又进了城,带回来一个震惊的消息:圣上殡天了。宫里已经敲响了丧钟,消息很快也会传到这里的。先帝归天,新帝就要继位,那新皇是谁呢?大家心里都猜测不已。
果然第二天村长就通知各家各户摘除门庭上的红绸、彩画,改挂白幡,人人着素服。等老百姓忙忙碌碌才把门楣归置好了没几天,竟又传来新帝登基改换红绸、彩灯的消息。
芝麻出去打听了一圈,才从村长那儿听到:永王当了皇帝。
芝麻不明就里回来问道:“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?”
梁蘅苦笑一声,一颗心慢慢往下沉:李长晟,你到底在哪里?
“蔡二哥,依你之见该怎么办?”梁蘅问蔡二。
蔡二刀光剑影、腥风血雨的事情见得多了,一颗心早练就得冷硬如钢,若依着他的个性早冲了出去,偏偏带着一堆的妇孺,走也走不得。李长晟把梁蘅托付给他,重如千钧,他绝不能有半点轻忽,宁愿多躲些时日,也不能让梁蘅去冒险。
蔡二劝道:“少夫人别急,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放松。待我多探些消息,做足了准备再说。”
大家都不想呆在这儿,心急如焚,巴巴地指望着蔡二能早些想到办法。
好不容易又熬了半个多月,蔡二又悄悄去了城里。这回也是天黑出的门,却等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见回来。梁蘅急得不行,他们如今全靠蔡二,若是他有什么闪失要如何是好!
梁蘅让芝麻到藏马车的林子里去看看,万一有什么事赶紧回来报信儿。另外又让奶娘和银柳把随身的东西归置归置,一个不对劲赶紧跑。她这一个多月都有经验了,小心谨慎得很。
隔了没多久芝麻没等回来,蔡二却先回来了,还带回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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