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年第一天,梁蘅睡了个懒觉。从前在家的时候即使前一晚上守岁,正月初一还是要早起去给长辈请安拜年的。
奶娘早早就候在门口想叫梁蘅起床,翠柳却拦着。原来李长晟早有吩咐不要扰了梁蘅休息。奶娘在门口徘徊几趟,喃喃唠叨:“这怎么能行!正月初一,新妇得去拜祖宗呢!这姑爷也忒不讲究了。”
梁蘅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,奶娘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埋怨:“哪有新妇正月初一不早起的,这像什么话呀!”
梁蘅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放松到了这个地步,睡得这样沉,慌慌忙忙地梳头上妆。李长晟从外头进来对上她埋怨的眼神,笑嘻嘻地宽慰道:“不急,家里又没别人,母亲不会怪罪的。”
李夫人的确没有怪罪,只是梁蘅和李长晟到怡然居的时候,全家人都到齐了。梁蘅羞愧极了,红着脸给婆母请了安。
李夫人一早起来给下人们发了赏钱,又给孩子们发了一次红包,还给王氏和梁蘅准备了红包呢。梁蘅也给几个孩子准备了过年礼物,沅姐儿带着弟弟妹妹们欢天喜地地接了,一个劲地给长辈们拜年,逗得大家伙哈哈大笑。
今天是正月初一,要到祠堂去拜祖先。李夫人领着李长晟和梁蘅、奶娘抱着安哥儿一起到了家祠。梁蘅跟着李长晟跨进门槛,先闻见线香和陈年木料混合的清苦气,供桌上烛火明灭,上方摆着李长晟祖父、祖母的牌位,下侧方赫然立着一方紫檀木牌,上面刻着“先室莫氏讳芸娘之位”——那是李长晟早逝的原配夫人。
林管家取了香点燃,分别递到几人手里。李夫人对梁蘅说道:“按规矩,新妇进门就该来祭拜祖先,只是你们成婚后二郎便离家,今日初一正好一并补上。”她声音比平日沉了些,目光落在那方紫檀牌位上。
梁蘅握着温热的香杆,看着牌位上的字迹,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拼凑着莫氏的样子。李长晟低头看了看梁蘅,轻声说道:“祖父、祖母仙逝多年......这是安哥儿的生母,你也上柱香吧。”
梁蘅依着礼仪屈膝下拜,额头触到冰凉的蒲团,烛火映得她眼睛发颤。梁蘅起身把香插进供桌上的铜炉里,新灰压着旧灰,层层叠叠。她悄悄看李长晟,正对着牌位静立,神情间有股无法言说的忧伤。
奶娘和翠柳在门外等着。见他们出来,奶娘赶忙上前来扶着梁蘅。新妇进门第二天就该来祭拜祖宗,正名上谱。这件事拖了数月,这回奶娘总算是安心了。
明日是初二,两个儿媳妇都要回娘家。王氏的胎还未满三个月,李夫人担心路上颠簸,便不让她回去,安排林管家亲自把年礼送过去。梁蘅这边有李长晟陪着,年礼也已备好。
回到长禧居,梁蘅给众人分发了年节赏银,连长乐居里也让刘妈妈去代为打赏了。接着又吩咐翠柳、银柳清点第二天回娘家要用的东西,另外还要准备过几天李长晟出门的行李。
李长晟和母亲商议过后决定破五便出门,此事宜早不宜迟,京城那边已有高大人的人安排打点。他到了之后先安顿下来,看情形再送信回来。
梁蘅心里是舍不得的。她和李长晟折腾了几个月最近才磨合好,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却要分开,当真是难分难舍。她让翠柳把李长晟的衣裳从柜子里拿出来,挑挑拣拣了半天,厚的、薄的、汗巾、袜子收拾了一大堆。
奶娘在一旁瞧着,心里忍不住感叹:从前怎么劝都不愿意,如今倒是一颗心全系在姑爷身上了。这会儿姑爷人还在家里,等过几天去了京城还不得牵肠挂肚的呀。到底是吴姨娘的女儿,母女俩一般像,动了心便一头扎进去了。原先多稳重守礼的姑娘呀,现在整个人都透着股松散、毛躁的劲儿。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!
李长晟跨进门来就看到榻上的一堆衣裳,晓得是在给他打点行李,俯身坐到了梁蘅的身边,指尖刮了刮她鼻尖的薄汗,眼底盛不住的笑意:“我这是去赴任,又不是去戍边,哪里带得了这许多?再说京城什么买不到,到时候我寻了好的绸缎给你捎回来做衣裳可好?”
梁蘅拍开他的手:“你不是也没去过京城吗?多带些总比临时抓瞎强吧。”说着又要起身去收拾这一摊东西。
李长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,梁蘅起身不稳又摔了下来。李长晟望着她鬓边松落的簪子,伸手替她插好,指尖顺着头发滑到耳垂,惹得她轻轻一缩。两人相视一笑,眼神中满是甜蜜的暖意。
翠柳原本在一旁帮着收拾,回头见他俩温情脉脉,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忙不迭屈膝福了福,飞快退到门外,轻轻把门给合上。
翠柳匆匆出去的囧样,梁蘅忍不住抿唇笑了,把李长晟不安分的手从耳垂上捉了下来。李长晟反手握住梁蘅的柔荑,一遍遍摩挲,从柔软的掌心滑到纤细的指尖,不愿放开。没几日就要分别了,李长晟比梁蘅更加不舍,她那么美,那么好,现在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,明明他磊落不羁的一个人,偏偏竟被这满室的暖意缠得半点都松不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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