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醒了。”
“但她也‘死’了。”
零那冰冷且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电子合成音，在那座位于“守望台”最底层、充斥着灰色静电与压抑气息的“概念”隔离区内缓缓回荡。
这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撞击着墙壁，听起来就像是一句最无情的判决。
在那座由“先行者”科技打造的巨大圆柱体容器中，透明的淡蓝色生物维生凝胶正缓缓流动。
“艾拉”（05号），那个被苏晴用“火种”之力强行唤醒了“名字”的“神选”俘虏，正静静地悬浮其中。
她那双曾经闪烁着冰蓝色神光，或是流淌着人性泪水的眼睛，此刻虽然大大地睁着，但里面什么都没有。
没有“神”的高傲，没有“人”的悲伤，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物本能反应都消失了。
那是一片绝对的死寂，一片被彻底格式化后只剩下虚无的白色荒原。
她就像是一把被强行折断了的精美“钥匙”。
虽然她的外表依旧保持着钥匙的形状，虽然她的齿痕依旧记录着“诺亚”方舟的秘密，但她已经失去了开启大门的能力。
“脑波反应？”赵曼的声音沙哑而低沉。
她并没有靠得太近，而是站在阴影里，怀抱着那柄漆黑的巨镰，眼神复杂地看着维生舱中那个悬浮的少女。
“平直。”
零的声音里充满了逻辑上的挫败感，“或者说，是‘死循环’。”
零抬起手，在空中挥舞出一片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全息数据流。
“你看。她的‘表层’意识已经彻底崩溃了。但是在她的‘深层’潜意识里，有一个极其强大的、充满了自我保护机制的‘逻辑闭环’。”
“她在拒绝。她在拒绝这个世界，也在拒绝所有的外部连接。”
零的电子眼疯狂闪烁着，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，她已经尝试了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。
她试过用“神选”的底层协议去唤醒她，失败了，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的乱码。
她试过用高频的生物电流去刺激她，也失败了，除了引起她肉体的一阵痉挛外，意识没有任何波动。
她甚至试过模拟“裁决者”的声纹去下达指令，结果依然是被彻底的无视。
“她把自己锁进了一个我们无法理解、也无法触碰的‘迷宫’里。”
零放下了手，漫天的数据流瞬间消散，化为虚无，“她变成了一个‘植物人’。一个拥有着‘神’之躯体，却失去了‘灵魂’的空壳。”
赵曼沉默了。
她缓缓从阴影中走出，金色的瞳眸死死地盯着那个悬浮在液体中的少女。
“不。”
赵曼缓缓摇了摇头，声音中带着一丝属于战士的敏锐直觉，“她没有‘死’。她只是……‘躲’起来了。”
“躲？”
“是的。”
赵曼走到维生舱前，伸出那只流淌着暗金色光芒的金属手掌，轻轻贴在冰冷的玻璃壁上。
“我能感觉到。在那片死寂的下面，在那片虚无的深处，有一个微弱的、颤抖的、充满了恐惧的声音。”
“她在哭。”
赵曼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。
“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。是‘05’？还是‘艾拉’？是‘神’的工具？还是‘人’的同类？”
“这种矛盾，这种关乎存在本质的悖论，比死亡还要让她恐惧。”
“所以她选择了逃避，选择了将自己彻底封闭。”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？”
零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躁的情绪波动，“我们没有时间去等她自己想通。‘诺亚’的报复随时可能降临，我们需要她的情报，我们需要那把‘钥匙’。”
“那就‘砸’开它。”
赵曼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狠厉。
她猛地握紧了拳头，坚硬的合金指关节在玻璃壁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摩擦声。
“用痛苦，用恐惧，用任何能让她感到‘刺激’的手段。把她从那个该死的迷宫里‘拽’出来！”
这是战争的逻辑，也是生存的逻辑。
在种族存亡的宏大命题面前，对一个俘虏的仁慈，往往就是对战友的残忍。
零沉默了片刻。
她的逻辑核心在飞速运转，评估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与风险。
“这可能会导致她那本就脆弱的意识彻底崩解。我们最终可能会得到一个真正的白痴。”
“那也比对着一具尸体发呆要强。”赵曼的声音冰冷如铁。
就在这“理性”与“暴力”即将达成某种残酷共识的时候，一个苍老的、温和的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坚定感的声音，突然从隔离区的大门处传了过来。
“不。那样你们什么都得不到。”
赵曼和零同时回过头。
在那缓缓打开的合金大门之外，在一片漆黑的阴影之中，一个穿着旧时代学者长袍、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拄着一根拐杖，缓缓走了进来。
他是白川。
我们星火城最博学的历史学家，也是那个曾经在“神迹之地”差一点就成为了“圣子”容器的幸存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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