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檀香的烟雾仿佛有了生命,化作无数扭曲的毒蛇,顺着林晚昭的七窍疯狂钻入。
舌尖的血腥味还未散去,刺骨的寒意便已侵吞了她全部的感知。
这一次,她没有坠落,而是被一股巨力直接拽进了那片无尽的雪白地狱。
没有铁匣,没有荒原。
映入眼帘的,是一座通体漆黑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高台。
台基上刻着两个血淋淋的古篆——焚影。
焚影台下,一个瘦弱的少年被无形的锁链缚住,双膝跪在冰冷的石板上。
他的衣衫褴褛,浑身布满了青紫的伤痕,唯有一张脸,虽苍白如纸,却依稀能辨认出与林晚昭有七分相似的轮廓。
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背对着她,手中捏着一张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符纸,正缓缓地、带着一种近乎享受的残忍,按向少年的额心。
“滋啦——”
皮肉烧焦的声音令人牙酸。
少年浑身剧烈地颤抖,汗水与血水混杂在一起,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。
他紧咬着牙关,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。
黑袍人发出一声低沉而满意的哼笑,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:“说,你是谁。”
符火的灼痛显然已经超出了少年意志的极限,他涣散的瞳孔里充满了恐惧和茫然,嘴唇机械地开合,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:“我……我不叫林承夜……我是……我是死婴……”
每说出一个字,他眼中的光芒就黯淡一分,仿佛他的存在正在被这句话本身所磨灭。
“林承夜!”林晚昭目眦欲裂,疯了一般朝焚影台冲去。
然而,就在她离少年仅有三步之遥时,一道无形的屏障如铜墙铁壁般将她狠狠弹开!
她撞在虚空之中,五脏六腑都错了位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只有一颗心被活生生撕裂的狂怒与绝望。
就是这个东西!就是这道墙,隔绝了她与兄长!
她看着黑袍人又拈起一张符纸,看着兄长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的面容,一个淬毒的词汇在她脑中轰然炸开——名销咒!
这不是简单的折磨,这是从根源上抹杀一个人的存在!
先让他遗忘自己是谁,再让世人遗忘他曾来过。
好狠毒的手段!
怒火烧穿了理智,林晚昭眼中一片猩红。
她不再徒劳地冲撞那道屏障,而是猛地抬起左手,用右手尖锐的指甲,在自己光洁的手腕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!
鲜血喷涌而出,她却看也不看,将流淌着滚烫鲜血的手腕,一把按在了那枚一直被她紧攥在掌心的玉铃残片上。
“以我血为祭,以我魂为令!破!”
她用尽全身力气,将自己对兄长的所有记忆、所有情感、所有执念,尽数灌注于鲜血之中,对着那被诅咒侵蚀的少年,发出了撼动整个梦境的嘶吼:
“你不是死婴!你是我兄长,林承夜!你的母亲是林氏主母沈清微,你的妹妹是林晚昭!林家的承夜,我的哥哥!给我记起来!”
这声音仿佛蕴含着某种撕裂法则的力量,化作一道血色音浪,悍然撞向那道无形的屏障!
屏障剧烈地扭曲、震颤,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,最终“咔嚓”一声,碎裂成漫天光点!
焚影台下,正准备重复“我是死婴”的少年身形猛地一僵。
林晚昭那穿透灵魂的呼唤,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他混沌的意识。
他缓缓地,极其艰难地抬起头,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深处,一抹冰蓝色的光芒骤然暴涨!
“呃啊——!”
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,额上那张燃烧的符纸瞬间被蓝光冲得灰飞烟灭。
那一直游刃有余的黑袍人,竟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震得踉跄着后退了半步,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闷哼。
少年的目光越过黑袍人,死死地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晚昭。
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,干裂的喉咙里挤出两个模糊不清,却又无比清晰的音节:
“姐……姐……”
一声“姐姐”,让林晚昭瞬间泪崩。
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,伸出手,指尖终于颤抖着触碰到了他冰凉的手。
就在接触的刹那,无数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,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!
襁褓之中,那双柔软的小手第一次紧紧攥住她的手指,咿咿呀呀地笑着。
冰冷的雪夜,被放入黑匣的婴孩,在盖子合上的前一刻,用尽全力睁开眼,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。
无数个被囚禁的夜晚,焚影台前,他蜷缩在角落,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默念着“姐姐”,才敢闭上眼睛入睡……
原来,他没有忘。
他从来,一直,都记得她!
“你没忘……你一直都记得我……”林晚昭抱着他冰冷瘦弱的身体,哭得撕心裂肺。
就在这时,整个梦境开始剧烈地晃动、崩塌。
那黑袍人深深地看了林晚昭一眼,身影便如烟雾般消散。
一股巨大的排斥力传来,林晚昭猛然惊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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