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墨色粘稠如活物,自骨砚中缓缓漫开,所过之处,连窗外透入的月光都被吞噬殆尽。
几乎是同一时刻,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林家大宅深夜的宁静。
消息传来时,林晚昭刚刚合眼。
刻碑的陈匠人死了,就在祠堂旁的工坊里,死状极为诡异。
当她赶到时,工坊已被族中护卫围得水泄不通,一股浓重的墨臭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。
陈匠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,双目圆睁,瞳孔里却不是人应有的神采,而是两团凝固的、漆黑的墨点。
他的口、鼻、耳中,正缓缓渗出同样乌黑的液体,仿佛他腹中装的不是五脏六腑,而是一整砚的毒墨。
“是急症,”一位族老捻着胡须,强作镇定地断言,“许是劳累过度,心脉破了。”
林晚昭的目光却落在了匠人僵直的手上,那只手,还死死维持着握刀的姿势,仿佛直到生命最后一刻,他仍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。
是夜,月隐星沉。
林晚昭避开所有耳目,如一缕幽魂潜入了暂时停放尸体的偏殿。
冰冷的石床上,陈匠人的尸身更显僵硬,七窍中渗出的墨迹已然干涸,在他蜡黄的脸上画出狰狞的图谱。
林晚昭深吸一口气,指尖那枚母亲留下的凤纹玉佩沁出丝丝凉意,安抚着她略显紊乱的心跳。
她伸出手,没有丝毫犹豫,轻轻覆上匠人冰冷的额头。
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顺着她的指尖窜入经脉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模糊。
这是她的秘密,一种能与残存执念沟通的异能。
“告诉我,你看到了什么?”她的声音在空寂的偏殿中响起,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,“你刻的字,是不是在流血?”
尸身毫无反应,但周遭的空气却陡然凝滞。
一缕淡薄如烟的虚影,自尸身上挣扎着浮现,那正是陈匠人残存的魂念。
他空洞的眼眶对着林晚昭,整个魂体都在剧烈地颤抖,充满了无边的恐惧。
断断续续的意念,直接烙印在林晚昭的脑海中——那是一个工匠临终前最惊骇的记忆。
他刻下最后一笔,石碑上的字迹却突然活了过来,它们扭曲、蠕动,化作一只只狰狞的黑色虫豸,尖啸着从碑面上爬出,密密麻麻地钻入他的眼眶、鼻孔、耳道……而在那无尽的痛苦与黑暗中,他听到了一个熟悉而阴冷的声音,是林三叔林承义在他耳边低语:“你说的不是字,是命。”
林晚昭猛地抽回手,脸色煞白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命?谁的命?
她强忍不适,目光扫过被收敛在一旁的匠人遗物,一把用了多年的刻刀静静躺在那里。
她走过去,拿起刻刀,刀锋上还残留着石屑与干涸的墨痕。
没有丝毫迟疑,林晚昭取出随身携带的银簪,在指尖轻轻一划,一滴殷红的血珠滚落,精准地滴在刀刃之上。
“血契回溯!”
以血为媒,以器为引。
刹那间,刀身嗡鸣,一股更强大、更清晰的景象洪流般涌入她的脑海。
她看到了,就在昨天下午,陈匠人正专注地在新的家训碑上刻字。
他的刀法精湛,每一刀都力道均匀。
然而,刀锋所过之处,坚硬的青石碑面竟渗出了一丝丝暗红的血迹,仿佛那不是石头,而是活物的血肉。
陈匠人似乎并未察觉,神情麻木而专注。
而她的三叔林承义,就如一尊幽影,静静立于旁侧。
他没有说话,只是伸出一根手指,在碑面上轻轻点过,口中低声念诵着常人无法听懂的古怪咒语。
随着他的念诵,那些渗出的血丝迅速被新刻的字迹吸收,化为一种比墨更深沉的暗色。
林晚昭浑身一震,猛然醒悟。
原来如此!
这伪造的家训不仅仅是为了篡改家规,夺取权力,它更是一种阴毒至极的“言咒”!
以匠人之手为媒介,以血石为载体,将诅咒深植于每一个字中。
这块碑,从一开始就是一件邪器,它会将每一个雕刻它、诵读它、信奉它的人,都炼化成没有思想的傀儡!
翌日,林家祠堂,气氛肃穆。
新碑已经立好,覆盖着红绸。
以大族老为首的一众长老齐聚于此,准备举行揭碑大礼,将这“新”的秩序昭告全族。
“吉时已到!”司仪高声唱喏。
大族老满意地点点头,正要上前揭开红绸,一个清冷的声音却打破了这庄严的气氛。
“且慢!”
林晚昭手持一卷泛黄的卷轴,一步步踏入祠堂,她的身后,是面色凝重的沈知远。
“晚昭!你来此胡闹什么!”大族老脸色一沉。
林晚昭并未理他,而是将目光投向沈知远。
沈知远会意,上前一步,当众展开那卷古旧的卷轴:“诸位族老请看,此乃林母临终前亲手封存的家训原卷,其上的火漆封印与老庙祝记录的封印时辰、手法完全一致,绝无伪造!”
原卷之上,字字珠玑,散发着一股浩然正气,与那新碑隐隐透出的阴冷截然不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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