祠堂内的血腥气尚未散尽,悬于正梁之上的血书匾额,字字泣血,仿佛一双怒睁的眼,俯瞰着这满堂的魑魅魍魉。
林晚昭静立于嫡母的骨灰匣前,素白的孝衣上,溅有点点殷红,宛如雪地里绽开的梅。
族老们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,一个个缩在角落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,生怕惊扰了这位刚以雷霆手段镇压全族的孤女。
王氏则彻底失了魂,瘫软在冰冷的石阶上,目光呆滞,口中反复呢喃着那句无法置信的呓语:“不可能……她怎会知道密道图藏在骨灰匣里?那是我亲眼看着……”
话音未落,她便对上林晚昭投来的冰冷视线,那眼神里没有恨,只有一种看穿生死的漠然,让她瞬间噤声,如坠冰窟。
林晚昭没有理会她,纤细的指尖轻轻抚过骨灰匣上那道细微的裂纹。
那并非外力所致,而是母亲临终前,以最后的内力震裂,留下的最后一道线索。
就在指尖触及裂纹的刹那,她腰间那枚温润的听魂玉佩,骤然传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
与此同时,祠堂角落里,一直盘坐于九坛灰烬中央的灰名引魂婆猛地睁开浑浊的双眼,她枯槁的双手紧紧按在地面上,仿佛在倾听大地的脉动。
她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惊异:“有魂在动……不对,不是死人复生……是‘路’,是埋在亡魂记忆里的‘路’,在醒来!”
林晚昭心头剧震,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瞬间贯穿了所有迷雾。
母亲临终前耗尽心血修改密道图,为何要将其藏于骨灰匣?
若只是为了隐藏,大可深埋他处。
除非,这图纸并非关键,真正的密道,早已超越了凡物的承载!
她猛然醒悟:母亲不是将图藏于物,而是以至亲血契,将整条漕运命脉,连同那条救命的密道,深深烙印在了林家九位忠仆的亡魂记忆之中!
这才是真正的“听魂”之术,不闻鬼语,只听遗志!
没有丝毫犹豫,林晚昭咬破指尖,一滴殷红的心头血精准地滴落在嫡母骨灰坛的正中央。
血珠沁入灰烬,如墨入水,瞬间消失无踪。
下一刻,祠堂内阴风大作,那九坛沉寂的骨灰竟同时震颤起来。
“遗息溯名,开!”
随着她一声清喝,九道模糊的虚影自骨灰坛中缓缓升起,整齐地排列在她面前。
他们神情肃穆,正是林家三代以来,为守护漕运而死的九位家臣。
其中,一位掌管通敌案卷的守档亡魂,双手虚捧着一卷密函,缓步上前。
他没有开口,只是将那双由灰烬构成的虚幻手掌,轻轻按在了地面上。
刹那间,祠堂地面上,无数灰烬仿佛被赋予了生命,开始自行翻涌、汇聚,竟在冰冷的石板上蜿蜒出一条奔腾不息的灰色长河!
那河道曲折,支流密布,正是林家耗费三代心血经营的漕运主道图。
图上,有三处被浓重的血线划去,旁边标注着小小的“假仓”二字。
而在那看似无路的水波纹理之间,一条隐秘的真线若隐若现。
“孩子,还有一条路……”灰名引魂婆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,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,“它不在图上,也非亡魂所记。那是‘血路’——唯有听魂者的血脉才能引燃,只传嫡系,代代相承的归家之路!”
话音刚落,那奔涌的灰河之中,竟缓缓浮现出一道更为清晰的虚影。
那身影手持一盏油灯,沿河缓行,步履沉稳,仪态端庄——正是林晚昭的母亲,生前深夜巡查漕运时的模样!
就在此时,一直守在祠堂外的守碑哑仆,疯了般冲了进来,他不会说话,只能用手在满是灰尘的地上急速划写。
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出现:三叔夜动。
林晚昭眼中寒光一闪,时机到了!
她当即立断,将那幅由灰烬构成的漕运图引入一块玄铁板中,沉声对哑仆道:“携此图,潜往漕司报备,让他们按图索骥,封锁假仓!”
哑仆重重点头,抱起沉重的玄铁板,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。
林晚昭则深吸一口气,从嫡母的骨灰匣下,取出那支母亲生前最爱的遗簪,紧紧握在手中,转身走向林家祖坟。
子时三刻,月黑风高。
祖坟院墙上,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。
为首之人,正是林承武,她的三叔。
他亲率府中死士,手中短刃在月下泛着森冷的光,目标明确,直取正中的主坟——那里,刚刚迁入了嫡母的骨灰匣。
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,却不知,一道身影早已立于碑后,与夜色融为一体。
林晚昭看着他一步步靠近,眼中没有丝毫波澜。
直到林承武的手即将触及骨灰匣的瞬间,她猛然从碑后闪出,将早已逼至舌尖的一口心头血,狠狠喷向坟前的三足香炉!
“嗡——”
炉中本已熄灭的残灰,被这口精血一激,竟如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,在半空中瞬间凝聚成她母亲的虚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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