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色,是她此刻眼中唯一的世界。
白日里,亭台楼阁如浸泡在血池之中,到了夜晚,就连月光都透着一股不祥的猩红。
这便是强行窥探亡魂执念的代价,她的双眼,已成了阴阳两界的裂隙。
整整三日,林晚昭将自己锁在房中,不见任何人。
她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方哑婢阿拾新绣的手帕,一种诡异的寒意顺着指腹,丝丝缕缕地钻入心底。
这手帕,乍看之下与父亲留下的真迹别无二致,可触感却截然不同。
真迹上的丝线虽也沉郁,却带着一丝活人的温度与叹息;而这一方,线纹竟比真迹更密,更沉,仿佛每一根丝线里都灌满了铅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这不像是模仿,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、近乎本能的复刻。
林晚昭猛地站起,心头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。
她立刻派人暗中观察,得到的回报让她遍体生寒——那个叫阿拾的哑婢,果真每至深夜便会如同鬼魅般起身,双目紧闭,径直走向早已废弃的绣房。
她不点灯,就在清冷的月光下,一针一线,机械而精准地刺绣,直至天明鸡鸣的第一声,她才会猛然倒下,被人抬回房中。
而当她醒来,却对自己夜间的所为一无所知,眼中只有孩童般的茫然与恐惧。
“梦由心藏,怨由魂染。”沈知远的声音隔着门板,低沉地传来,带着一丝凝重,“王氏命她焚烧那些孝帕整整十年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那些帕中本就藏着你父亲的滔天怨念,十年火炙,怨气早已浸透了她的魂魄。她不是在绣,而是在被那些亡魂执念驱使着,重现当年的真相。”
林晚昭的心脏骤然缩紧。
她不再犹豫,趁着夜色,独自一人走向了府中最为偏僻的西角门。
那里有一间破败的柴房,关着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妇。
她曾是林府的首席阴绣嬷嬷,一手阴绣绝活独步京城,却在一夜之间疯了,被王氏像丢弃破烂一般扔在这里,苟延残喘。
柴房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味,老妇蜷缩在草堆里,干瘪得像一截枯木。
她怀里抱着一团烂棉絮,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:“线要哭……针要痛……绣帕的字要喝饱了眼泪……不哭不痛,字就不灵……不灵啊……”
林晚昭屏住呼吸,缓缓催动体内的力量,将小蝉的亡魂气息引向老妇。
那是一股纯粹的、属于少女的悲伤与不甘。
原本对外界毫无反应的老妇身体猛地一僵,她缓缓抬起头,那双早已浑浊不堪的眼中,竟迸射出一丝骇人的光亮,死死地钉在林晚昭身上。
“是你……是你爹的气息……”她沙哑地开口,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你爹的最后一帕……我记得……他是在哭……一边哭,一边绣……他说,‘我的女儿还冻死在桥上,尸骨未寒,我不能再闭嘴了’……”
林晚昭浑身剧震,眼中的血色翻涌得更加厉害。
她强忍着心口的剧痛,从怀中取出父亲留下的那一方残帕,颤抖着递了过去,“嬷嬷,请您……再摸一摸它。”
老妇枯槁的手指如同鹰爪,颤巍巍地抚上帕面那冰冷的黑丝。
只一瞬间,她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,猛地抽搐起来,双眼翻白,口中竟如决堤般,用一种诡异而平直的语调,背出一段早已失传的密语:“江南三渡,银走暗漕;船底藏箱,契在乌篷!”
话音刚落,老妇便头一歪,彻底昏死过去。
林晚昭却如遭雷击,呆立原地。
她终于悟了——真正的阴绣,从来不是用眼睛去绣,而是用“心感”。
执念越深,怨气越重,藏在线中的意念便越是清晰。
父亲的血泪,十年焚帕的怨魂,疯癫嬷嬷的记忆,三者合一,终于撬开了这惊天秘密的一角!
她不再迟疑,回到房中,咬破指尖,将一滴心头血滴在那方残帕上。
猩红的血珠迅速被黑线吸收,不见踪迹。
随即,她再唤小蝉亡魂,命其绕帕三圈。
刹那间,诡异的一幕发生了!
帕上那些原本死寂的黑线,竟仿佛被注入了生命,微微颤动起来,如无数条黑色的小蛇在布面上缓缓游走,散发出彻骨的寒意。
线索已明,不容耽搁。
林晚昭立刻传令给早已安插在外的暗探,命他们星夜兼程,赶赴江南私渡口查访。
三日后,消息传回。
暗探果然在“三渡口”找到一艘形迹可疑的乌篷船。
经过一番周折,他们在船底夹层中,撬开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。
箱中没有金银,只有一本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账本。
当这本账册被送到林晚昭手中时,她翻开的指尖都在发抖。
上面用账房先生那熟悉的笔迹,清清楚楚地记录了王氏在过去十年间,如何以采买祭品、修缮族学等名义,先后挪用林氏宗族公银,总计高达九千七百余两!
而每一笔银子的最终流向,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——燕王私军的军备库!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
喜欢庶女的亡者清单请大家收藏:(www.qbxsw.com)庶女的亡者清单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