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股力量自她怀中那枚黑沉沉的药丸内透出,冰冷、死寂,却又蕴含着颠覆乾坤的磅礴之气。
城郊废弃的义庄里,腐朽的棺木散发着潮湿的霉味。
林晚昭借着从破窗透进的惨白月光,摊开手心,那枚“终香丸”已然大变模样。
原本光滑如墨的表面,此刻竟浮现出蛛网般细密的血色纹路,仿佛活物的经络,在她掌心微微搏动。
一道微弱而苍老的叹息在她识海中响起,那是前任听魂者的残魂之声:“傻孩子,你终于唤醒它了。此丸并非你母亲所创,而是你外祖母,听魂第七代传人穷尽毕生心血所制。它有两个名字,对施术者,它叫‘断命’;对我们这些被缚的冤魂,它叫‘归魂’。”
“外祖母?”林晚昭心神剧震。
“不错,”那声音带着追忆的悲怆,“此丸需以我听魂一脉至纯之血,长久浸润方可唤醒。一旦血祭完成,便可逆转天下香脉流向,令所有被强行炼化为香奴的执念,化作最凶厉的诅咒,尽数”
反噬其主!
林晚昭眼中燃起复仇的烈焰,她毫不犹豫地抓起地上一片锋利的瓦砾,便要朝自己另一只手掌割去。
“不可!”一只更有力的大手猛然攥住了她的手腕,夺走了瓦片。
沈知远双目赤红,呼吸粗重,死死盯着她,“你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!”
他摊开自己的手掌,掌心躺着半片染血的玉佩,正是他从国子祭酒陆九音腰间生生扯下的那半块。
玉佩是上好的和田暖玉,此刻却透着一股不祥的冰冷。
他用指腹摩挲着玉佩内侧,那里用金错刀法刻着一行细若蚊足的小字:“香尽时,灯灭处,吾魂归。”
沈知远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石磨过,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:“老师曾于醉后对我说,若有一日他误入歧途,行差踏错,便让我……亲手为他折断那盏引路的灯。我当时只当是酒后戏言,又怎会想到,他口中的灯,竟是裴相用以操控他的引命灯!我更不知道,当我再见他时,他……早已不再是他了!”
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两行清泪自他眼角滚落,滴在那半片玉佩上。
他终于抬起头,眼中最后一点犹豫和软弱被彻底碾碎,只剩下坚不可摧的决绝:“师恩如山,不能蔽我双目。天下公道,不容丝毫退让。晚昭,这条路,我陪你走到底。”
话音未落,义庄破败的木门“砰”的一声被人撞开,一道浑身是血的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。
“红绡!”林晚昭惊呼。
红绡脸色煞白,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,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。
她扑到一面相对平整的墙壁前,伸出颤抖的手,用自己伤口流出的鲜血,在斑驳的墙面上飞快地画了起来。
一座繁复无比的地下建筑结构图,在血色线条下逐渐清晰。
“裴府地窖……共有三重,”红绡喘着气,声音急促而虚弱,“最下面,是香窑核心。裴贼……他……他用了七名尚存一丝神智的香奴女子,以她们的……心火为炉,日夜不停地运转香窑。若终香丸逆燃,反噬之力……会最先通过她们,她们……她们会第一个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!”
魂飞魄散!
林晚昭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血腥的图纸上,脑海中轰然炸响。
她想起了在地底暗渠中,那位被铁链锁住的老妇,临死前抓着她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呢喃的那句话——
“替我……吹灭灯……”
原来如此!原来是这样!
灯,就是她们的心火!
她们并非全然被裴相操控的傀儡,她们的残魂仍在与那邪恶的香脉抗争,她们在用自己的方式求救!
她们缺的,不是一个为她们复仇的人,而是一个能为她们点燃归途之火,吹灭痛苦之灯的引路人!
林晚昭深吸一口气,从贴身处取出母亲留下的那个小小的香囊。
她倒出里面最后一撮灰烬,那是母亲用自己的听魂之力燃尽一切杂念后留下的“断念灰”。
她没有丝毫犹豫,指尖划破胸口肌肤,逼出一滴殷红的心头血,与那断念灰混合,小心翼翼地滴在了终香丸上。
嗡——
一声轻鸣,终香丸仿佛被注入了灵魂,通体骤然变得赤红如血,表面血纹流转,最终汇聚成一行古朴的篆字:“香断非灭,魂归故里。”
这一刻,林晚昭彻底明白了。
母亲当年并非屈服,也不是无力反抗,她是在等待!
等待一个能真正理解“归魂”二字的血脉后人,用一种“不毁而逆”的方式,去终结这场跨越了数十年的罪恶轮回!
她必须亲入香窑,以身为引,以听魂者独有的力量,引导那股滔天的反噬之力,绕开那七名无辜的女子,精准地轰向罪恶的源头——裴相!
沈知远看懂了她眼中的决意。
他猛地转身,从随身携带的书箱夹层中取出一份卷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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