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低语并非穿透耳膜,而是直接撞入魂魄。
林晚昭的世界寂静了七日,却从未如此喧嚣。
死寂的庭院里,每一片落叶,每一缕微风,都裹挟着亡魂不散的执念,在她心底掀起无声的惊涛。
那些声音不再是破碎的音节,而是一幅幅完整的画面,一段段浸满血泪的情绪。
她终于明白,自己失去的只是听见“活人”言语的俗世之能,却换来了倾听“天地”悲鸣的神授之权。
她拿起桌上的狼毫,饱蘸浓墨,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行字。
笔尖微颤,力透纸背:“原来不是耳朵在听,是心在共鸣。”
一旁的红绡早已泪流满面,她看不见那些魂灵,却能从小姐日益沉静又悲悯的眼神中,感受到那份不属于凡人的沉重。
她拿起另一支笔,无声地侍立一旁,准备将小姐的心声转述给这个喧嚣的人世。
沈知远每日都会准时来到这座寂静的小院,他从不多言,只是将一叠写满了字的纸笺放在案上。
上面记录着京师的风吹草动,朝堂的暗流汹涌,以及他对她的无尽担忧与陪伴。
他看着林晚昭写下的那行字,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惜,随即化为更为坚定的守护。
他知道,她正在踏上一条无人走过的荆棘之路,而他,愿做她唯一的持灯人。
此刻的京师,早已因一封御史弹章而沸反盈天。
那封弹章,字字泣血,矛头直指当朝权臣裴昭,细数其构陷忠良、草菅人命的桩桩罪状。
而弹章的源头,正是林晚昭那份以心血写就的血笺。
周玄一身青衫,立于国子监的槐树下,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。
他联络了所有信得过的同窗,将那份血笺的副本连夜抄录了数十份,藏于书卷、货物之中,托南来北往的商队送往各州府。
有同窗忧心忡忡:“玄兄,此举若被发现,可是谋逆大罪!裴昭党羽遍布天下,更何况此事实在匪夷所思,恐被斥为妖言惑众。”
周玄冷笑一声,声若寒铁:“若说这是妖术,那便让这天下都‘中邪’一回!公道人心,总不能被权势和鬼神之说永远蒙蔽!”
正说着,一名在礼部任职的年轻小吏悄悄寻来,他面色苍白,手心全是冷汗,从怀中颤抖着取出一卷抄录的副本,正是他私藏的那一份。
“周公子……我……我不能让真相就这么烂在礼部的库房里,被当成一纸疯话。”他的声音带着恐惧,但眼神却异常明亮。
周玄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星星之火,已然燎原。
是夜,月色如霜。
一道身影避开所有耳目,悄然进入了林府别院。
来人是李怀恩,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内监,他没带任何随从,只带来了一卷以明黄丝绸包裹的御前密录。
沈知远立刻警觉地护在林晚昭身前,但林晚昭却示意他不必紧张。
她静静地看着李怀恩,这位权倾内宫的大太监,脸上没有丝毫谄媚或威压,只有一种深沉的凝重。
李怀恩将卷轴推至案上,提起笔,在纸上写道:“陛下已看过血笺,龙颜震怒。已密令三司会审,不日将开堂。但……”他笔锋一顿,写下的字迹也沉重了几分,“亡魂可证心,不可定罪。裴昭权势滔天,门生故旧遍布朝野,若无铁证如山,单凭一纸血书,恐难撼动。我们需要‘活证’。”
活人不说。
那些知道真相的活人,或已被灭口,或已屈服,或已麻木。
林晚昭凝视着李怀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,良久,她也提起了笔,笔走龙蛇,字迹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杀伐之气:“活人不说,那就让死人教他们开口。”
她写完,一手指向身旁无声落泪的红绡,另一手,则指向自己的心口。
李怀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一个口不能言,一个耳不能闻。
她们两人,却最懂得这世间沉默的痛苦与力量。
他缓缓起身,对着林晚昭深深一躬,没有再写一字,转身融入了夜色。
沈知远当机立断,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。
他以“亡者记忆重现”为名,借助自己在国子监的人脉与声望,于监内一处僻静的讲堂,设下了一座“冥镜阵”。
九面巨大的铜镜被打磨得光可鉴人,按照九宫方位围成一个环阵。
阵法中央,铺着一张黑色的丝绒软垫,软垫上,安放着一片林母那只断音匣的残片,那上面还残留着林母最深的执念。
林晚昭一袭白衣,走入阵中,盘膝而坐。
她闭上双眼,整个世界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与死寂。
但很快,那片断音匣的残片仿佛一盏引魂灯,点亮了她心中的幽冥。
无数亡魂的执念如潮水般涌来,争先恐后地向她展示着自己最后的记忆。
她看到了那个名叫春燕的井婢,在被推下井前那双绝望又怨毒的眼睛,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,窒息的痛苦仿佛烙印在林晚昭自己的肺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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