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连绵三日,林府的井水依旧浑浊如泥浆,水面浮着一层油光,打上来便散发出淡淡的腥气。
仆人们私底下说,这是地脉被惊动了,阴气上涌,死人不肯安息。
林晚昭却知道,那不是地脉的问题。
是地底深处,那道幽绿的火光在移动。
她独自一人走进母亲生前居住的旧阁,门轴吱呀作响,仿佛一声久远的叹息。
尘封多年,屋内陈设未动,帷帐低垂,香炉冷透,唯有角落那架焦尾琴静静横卧,蒙着厚厚一层灰,像被遗忘的遗言。
绿枝提着灯笼跟进来,光晕在墙上晃动,映出她担忧的脸:“小姐,这地方阴气重,您何必……”
“我娘死前最后一句话,是叫我‘听清真相’。”林晚昭轻声打断,指尖抚过琴身,忽觉一缕极细微的震颤自木心传来,如同心跳残响。
她怔住。
这不是错觉。
她掀开琴底护板,果然发现一道暗夹。
从中抽出半卷泛黄残谱——《梅花三弄》前半阙,笔迹清瘦娟秀,是母亲的手书。
可就在谱末空白处,一行血字赫然刺目:
“裴郎误我,九泉难安。”
字迹干涸发黑,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写下。
林晚昭指尖微颤,几乎握不住那纸页。
裴昭……那个如今位居户部三品、清名远播的裴侍郎?
母亲曾提起过他,语气温柔而遥远,说他是年少知己,音律相契。
可后来婚事无果,母亲嫁入林家,成了填房嫡妻。
原来,不是无缘,是被人斩断。
她凝视着那行血字,忽然将魂灯残片贴于琴徽之上。
碎玉微光流转,与琴身共鸣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嗡鸣。
“他藏了她的声音。”林晚昭低语,眼底燃起冷火,“那我就用她的琴,把话听回来。”
当夜,暴雨未歇。
沈知远手持伪造的“礼部乐籍查访令”,助她混入裴府废弃戏园。
裴府近来戒备森严,只因裴昭刚上奏弹劾一桩贪腐案,朝中风声鹤唳。
而这荒园,早已无人踏足,杂草高过膝盖,藤蔓缠梁,蛛网密布如纱帐。
唯有那座戏台,孤零零立在雨中,像一座祭坛。
林晚昭拂去琴上积尘,指尖轻拨空弦。
嗡——
一声裂帛般的颤音划破雨幕。
她耳中骤然炸响一声凄厉哭喊:“不要送我回林家!我宁死也不做那家的填房!”
是母亲的声音!
林晚昭浑身一震,指尖发麻,几乎跌坐在地。
那声音如此清晰,带着临死前的绝望与不甘,仿佛就贴在她耳边嘶喊。
她咬牙稳住心神,再拨一弦。
眼前景象骤变。
风雪漫天,一座庭院外,青年裴昭执一女子之手,面容俊朗,眼中含泪:“昭儿,等我三年,必迎你正室归府,绝不负你!”
女子正是年轻时的母亲,披着红氅,泪眼朦胧:“你若失信,我便死也不入林家门!”
话音未落,幻象骤然碎裂。
林晚昭跪倒在冰冷的戏台上,七窍渗血,鼻下蜿蜒出一道温热的红线,滴落在琴弦上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轻响。
她喘息着,眼中却燃起滔天怒火。
不是王氏一人所为……裴昭也参与了!
那所谓“大局为重”的婚事,根本是一场交易。
母亲被强行送入林府,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。
而裴昭,这个曾许下山盟海誓的男人,选择了沉默,甚至点头默许了她的死亡。
“你说大局……”林晚昭抹去唇边血迹,冷笑,“可你毁的,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”
沈知远在园外等候已久,见她踉跄而出,脸色惨白如纸,急忙上前扶住:“你怎么样?”
“不是王氏独谋。”她声音沙哑,却字字如刀,“是裴昭点头的。他说‘大局为重’,就把她推进毒局。”
沈知远眉头紧锁:“若此情属实,当年婚书必有暗契。我可调户部婚档,但需三日。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林晚昭摇头,从袖中取出半块工部残牌,金属冷光在雨中微闪,“贺九留的牌,裴昭的印,密道图上的标记——都在指向北境。”
她抬眼望向京都之外的夜色,风卷残云,雷声滚滚。
这一切,早已不止是林府家宅之乱。
而是朝堂权谋的开端。
就在此时,一道黑影悄然掠过屋檐,无声落地。
林晚昭猛然回头,却只见空巷寂寂,唯有风吹残叶。
片刻后,一张湿透的素笺自暗处滑落,轻轻飘至她脚边。
她缓缓弯腰拾起。
纸面无字,唯有水痕斑驳。
沈知远蹙眉,将纸凑近灯火烘烤,炭色渐显,浮现出一行极细的小字:
“子时,西角门,送琴归。”
林晚昭盯着那行字,忽然冷笑出声。(续)
子时将至,西角门如一口沉入地底的古井,幽深而死寂。
雨势稍歇,檐角滴水声断续,像倒数着命途的刻度。
林晚昭立于巷口,手中紧握那架焦尾琴,琴身微颤,仿佛仍残留着母亲临死前的呜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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