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穿堂,吹得灵堂内烛火摇曳不定。
香炉中,那方染血的帕子正缓缓蜷曲、焦黑,边缘泛起细微的火星,像是亡魂不甘的低语。
林晚昭闭目而立,指尖仍残留着簪尖划过的刺痛。
一滴血,一缕魂,执念未散,记忆便不会消亡。
她不再被动地聆听亡者絮语,而是以血为引,逆溯残留在信物上的最后一段执念——那是绣帕嬷嬷坠井前,拼死想要传递的真相。
刹那间,意识如坠冰渊。
她“看”到了——
廊下青砖冷光泛寒,王氏端立如常,手中药碗未放,瓷白映着她唇角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。
廊中跪着林婉如,脸色惨白如纸,身子剧烈抽搐,口中不断喃喃:“我不烧……我不烧……娘,我不敢了……”声音细弱却撕心裂肺。
而绣帕嬷嬷扑上前去,颤抖的手欲从女儿怀中夺下那半卷残信,嘶声哭喊:“大小姐留下的东西,不能毁!那是她用命换来的证据!”
话音未落,黑影掠至。
贺九如鬼魅现身,一手钳住嬷嬷脖颈,另一手猛地一扯,将她拖向后院。
嬷嬷挣扎中袖口滑出半页泛黄纸片,炭笔字迹赫然在目:
“……昭婕妤查账三月,王氏恐事泄,贿通刘允,伪作暴病,鸩杀于西厢。账册藏苏记夹层,铁料走密道三闸……”
画面戛然而止。
林晚昭猛地睁眼,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浸湿鬓边青丝。
她踉跄后退一步,扶住供桌才稳住身形,胸口剧烈起伏。
那是母亲的供状。
不是遗书,不是遗言,是她在死前三日,秘密记录下的账目疑点与谋害推断!
是她以命为笔,写下的最后一份证词!
“原来……你早就知道了……”她望着母亲灵位前那盏长明灯,声音微颤,却一字一句,如钉入骨,“你知道是谁杀了你,也知道她们想毁掉什么。”
可这供状,只余半页。
另一半,已被王氏焚尽,连同母亲最后的希望。
但她还有机会。
林晚昭深吸一口气,迅速收敛心神。
她取出帕子一角,在灯下细细描摹那“如”字针脚与背面炭笔字迹,交予绿枝:“连夜拓三份,墨要浓,字要清,不得有误。”绿枝咬唇点头,捧纸退下。
随后,她悄然潜入林婉如房中。
窗外月色昏沉,屋内残香未散。
她拾起香炉底灰,细嗅——兰雪香,掺了安神粉,还有一丝极淡的苦杏仁味。
是毒。
长期服用,可使人神志昏沉、噩梦频生,极易操控。
难怪婉如总是浑浑噩噩,梦中惊叫不断。
林晚昭将灰烬收于小瓷瓶,带回灵堂。
燃第三柱香时,她以簪尖再度划破掌心,鲜血滴入香灰,口中轻诵:“执念归来,魂影重显。”
片刻静寂。
忽而,香雾缭绕中,一道凄厉女声幽幽响起,带着哭腔,颤抖不已:
“娘说烧了就没事……可我梦见井底有女人拉我……她穿着白裙,头发散着,眼睛是黑的……她说‘你还我命’……我不想害妹妹……可贺九说,不听话的人,都会死……”
林晚昭心头一紧。
不是装疯,不是伪装。
林婉如真的被囚于梦魇之中,日日被母亲之魂索命,又被贺九以“灭口”恐吓,夹在良知与恐惧之间,几近崩溃。
她并非帮凶,而是另一个被王氏亲手毁掉的女儿。
“你听见了?”沈知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。
他不知何时已至,玄色长衫沾着夜露,眉宇间凝着寒霜。
他手中握着一卷残页,正是从帕子拓下的密信内容,另附一张户部军械流向图。
“我查过了。”他步至案前,指尖点图,“苏记药行每月向城南‘济安堂’运送药材,但户部记录显示,同期有大量生铁、火硝从工部仓库流失,去向不明。而济安堂背后,是漕帮名下的空壳商号。”
他顿了顿,眸光锐利如刀:“贺九交接的货,不是药材,是军械。王氏以药行掩护,经西跨院密道,将违禁物资运出府外,再由漕帮转送北境李将军——此人三年前曾因私通外族被御史弹劾,后虽贬职,却暗中扩军。”
林晚昭瞳孔微缩。
“所以……母亲当年查的,不只是林府账目,而是盐铁走私案?”
“不错。”沈知远声音低沉,“‘昭婕妤’便是你母亲入宫时的封号。她曾任职内务司,查出王氏家族与李将军勾结,借商路洗钱运铁。她欲上报御史台,却在启程前暴毙。对外称病亡,实则……被毒杀灭口。”
殿内死寂。
烛火映着两人面容,一明一暗,皆凝着肃杀之气。
良久,林晚昭缓缓抬手,将那方已被焚去大半的原帕,轻轻收入袖中。
她站起身,走到母亲灵位前,取出一支新的帕子——一模一样,连针脚都分毫不差。
她将拓文以极细墨线绣于背面,再以血染其一角,仿造坠井时的痕迹。
而后,她打开供桌暗格,将这复刻之帕,悄然藏入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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