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宁朝,冬月十五。
朔风如刀,卷着鹅毛大雪,肆虐在林府的上空。
前院主宅张灯结彩,朱红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曳出喜庆的光晕,仆役们穿梭忙碌,为即将到来的年祭做着最后的准备。
一片喧嚣热闹中,唯独西跨院冷寂得像一座孤坟。
祠堂外,冰冷的青石板上,林晚昭已经跪了整整一个白天。
她身上只着一件单薄的夹袄,风雪早已将她的发髻染白,裸露在外的双手被冻得青紫,几乎失去了知觉。
寒气像是无数根细小的冰针,从膝盖一路刺入骨髓,痛得她几欲昏厥。
继母王氏的声音,犹在耳边回响,带着施舍般的刻毒:“今天是为你母亲守忌,你却在祠堂冲撞了祖宗牌位,合该在此跪足三日,好好为你母亲祈福,也为自己赎罪。”
“冲撞祖先”,多么可笑的罪名。
林晚昭低垂着眼帘,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一层细碎的冰霜。
她只是在母亲的牌位前,多停留了片刻而已。
今天是母亲的忌日,也是她的受难日。年年如此,岁岁依旧。
风雪灌入领口,她冷得浑身发颤,脑海中却反复回荡着母亲临终前最后的遗言。
那时,母亲枯槁的手紧紧抓着她,气息微弱,眼神却异常清明:“昭儿,记住,藏好你的耳朵,永远……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知道。”
从六岁那年高烧醒来,她就能听见那些常人听不见的声音——来自亡者的低语。
十年了,她将这个秘密死死地埋在心底,像埋葬母亲的棺椁一样,不见天日。
因为她知道,在这个视鬼神为不祥的世道,这双能洞悉阴阳的耳朵,带给她的不会是荣光,只会是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夜色渐深,喧嚣的前院也渐渐归于平静。
林晚昭的意识在无边的寒冷中逐渐模糊,身体一软,整个人向前栽倒在冰冷的雪地里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阵刺骨的寒意将她从昏迷中冻醒。
子时已近。
天地间一片死寂,只有风雪呜咽。
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,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,每动一下,骨头都在咯吱作响。
她想回那间四面漏风的偏房,至少能避开头顶的风雪。
踉跄着路过院中的那口枯井时,一阵微弱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声音,毫无预兆地钻进了她的耳朵。
“晚昭……我的昭儿……别喝井水……”
那声音,空洞、飘忽,却熟悉到让她灵魂颤栗!
是母亲!
林晚昭猛然怔在原地,一股比风雪更彻骨的寒意,从脚底直冲天灵盖。
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,心跳却擂鼓般狂响。
她强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,屏住呼吸,侧耳细听。
那声音断断续续,仿佛从地底深处挤出,带着水汽的阴冷:“……小蝉……她冤……王氏……那本账册……藏于……”
话音到此,戛然而止,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,彻底消散在呼啸的寒风中。
林晚昭死死盯着那口黑黢黢的井口,仿佛在凝视着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
母亲的声音,为何会从这里传来?
小蝉?
这个名字让她心头猛地一揪。
小蝉是母亲生前最信任的贴身丫鬟,也是这府中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。
可就在三日前,王氏却当着合府下人的面,宣称小蝉偷了夫人的贵重首饰连夜潜逃,还怒不可遏地亲手摔碎了小蝉的奴仆牌位,骂她是个背主求荣的贱婢。
母亲说,小蝉是冤枉的。
如果她真的偷盗逃跑了,为何母亲的亡魂会说她“冤”?
又为何会在这口井里提及她?
林晚昭咬紧下唇,牙齿咯咯作响。
她没有回房,而是悄无声息地绕到枯井的背面。
借着微弱的月光,她蹲下身,仔细查看。
井沿的积雪下,有几道不甚明显的拖拽泥痕,像是重物被拖到井边留下的。
而在井口一块凸起的青石缝隙里,她发现了一缕被撕扯下来的青色布条。
布条的料子是府里下等丫鬟常穿的粗布,但那颜色……林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正是小蝉最常穿的那件青布衣的衣角!
一个可怕的念头,如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脏。
翌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。
“啊——死人啦!”
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林府清晨的宁静。
是负责打水的张嫂,她的木桶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,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口枯井。
尖叫声引来了府里的仆役和管事,很快,连王氏和府里的管家林福也闻讯赶来。
只见那口本应干涸的枯井中,不知何时积满了浑浊的井水,一具穿着青色布衣的女尸面朝下漂浮在水面上,乌黑的长发如水草般散开,场面诡异而恐怖。
“是……是小蝉!”有眼尖的丫鬟认出了尸体的衣着,吓得失声惊呼。
王氏一见,立刻用手帕捂住口鼻,抚着额头,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:“天呐!这个贱婢!我只当她贪财逃了,谁知……谁知竟失足落井,落得如此下场!真是可怜见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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