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沉默片刻,忽然抬头道:“孟氏,若有一日天下太平,你愿不愿入宫主膳?”
孟鸢淡淡笑了,“若真那日到了,我愿教天下人都能煮这碗粥。”
太子怔了怔,随即笑了,声音不大,却透着真意:“那本宫等着。”
夜风轻,坊灯亮。太子的车离开后,孟鸢重新坐回灶边,把剩下的半锅粥收进瓦罐。
郑首打趣道:“娘子,你这人啊,连太子都留不住。”
“留不住才香。”她轻声答,“太浓的味,终会腻。”
她抬眼望着门外那条亮着灯的街,街上卖花的小贩、挑担的书生、背娃的妇人都在。
豆花的香混着人气,火巷坊暖成了整个春夜的心脉。
孟鸢笑了笑,放下勺子,擦了擦手。
“郑叔,明儿再煮稀一点。”
“稀?你不是说浓才香吗?”
“稀粥留得人久。”
她说完,轻轻阖上店门。
……
“娘子,我要昨夜殿下喝的那碗豆花!”
“我也要!听说吃了能长寿!”
“呸,听说的哪有准?我来尝尝她的汤饼!”
孟鸢笑着一边招呼一边忙,案上热气蒸腾,汤锅翻滚。她的手法不紧不慢,像是浇进去的不是水,而是时间。
郑首守着柜子喊:“别挤!一人一碗,排着来!”
“娘子,这都快卖断锅了!”
孟鸢舀完最后一勺豆花,擦擦额头的汗,笑道:“断锅也不怕,锅凉了还能添火,人乱了就没味。”
午后人散,坊口的风静了些。
她终于坐下,拿起碗喝了口温粥。豆香淡淡,咽下去暖得正好。
苏明推门进来,神色有些慌:“娘子,宫里又传话。”
孟鸢挑眉,“这回又要我回去煮饭?”
“不是。”苏明低声道,“殿下要你……入府。”
屋子里顿时静了。郑首连算盘都停了,“入……府?什么府?”
“太子府。”
郑首瞪大眼:“天呐,这……这可是入门的意思?”
孟鸢笑着放下碗,语气淡淡,“他要的是人还是味?”
苏明看她半晌,苦笑一声,“你心里明白。”
孟鸢笑意更淡,“明白也得想明白。厨子进府,不是福。”
郑首急了:“娘子,这可是天大的荣宠!”
“荣宠能吃饱?”她笑着摇头,语气里没半分犹豫,“我若真进了府,以后这锅粥谁喝?你?”
苏明一时无言。
孟鸢起身,把案上的汤勺挂好,动作一如往常。
“殿下的意思我收下,人情也还给他。”
“你真要拒?”
“饭要趁热吃,情要冷着想。”她淡淡地说,“他若真懂吃,就该懂得留味。
夜里,风大。火巷坊的门半掩着,灯下人影微晃。
孟鸢坐在门口,拿着一封信反复看。那是太子亲笔写的。
“宫膳味久,独欠人气。若孟氏不来,京城将无香。”
她看着那几行字,嘴角微弯,却没笑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。
“殿下啊,宫里缺的不是香,是人心。”
她把信折起,放进灶边的灰缸里,火光亮了一瞬,便化成灰。
郑首看着她,欲言又止:“你这回,真得罪他了。”
“欠香的,不会杀做饭的人。”
她抬头,笑得温和,“况且,我早就不是宫里的人了。”
几日后,太子真的没再传话。坊里的人都替她捏了把汗,可她依旧照常做饭。
“娘子,这几天不见殿下的人影,你不担心?”
“他要吃饭,总会来。”
她说这话时,正用勺搅着锅。粥香缠着热气往外飘,她神情平静,仿佛早知道那香能穿墙而过。
果不其然。半月后,一个傍晚,宫车静静停在火巷坊外。
太子穿着便服,独自一人。没人通传,没人铺阵,他走进店里,看着那熟悉的灶火,神色复杂。
“你果真不肯入府?”
孟鸢微笑,“我若入了府,殿下这碗粥还吃得香吗?”
太子怔住,随即笑了。那笑带着几分无奈,也有点真正的服气。
“你真是个怪人。”
“殿下,怪的人才有味。”
太子看着她,半晌,忽然笑出声,伸手端起碗:“那本宫就再尝一口这怪味。”
他喝了一口,神情微变。粥味依旧,却更温、更轻。
“这粥……”
“粥还是那粥,只是水换了井。”孟鸢笑,“以前是宫里的水,如今是京城巷口的井水。水不同,味也不同。”
太子放下碗,叹了口气:“原来味能驯人。”
“驯不了人,能留人。”
太子沉默片刻,忽然抬头道:“孟氏,若有一日天下太平,你愿不愿入宫主膳?”
孟鸢淡淡笑了,“若真那日到了,我愿教天下人都能煮这碗粥。”
太子怔了怔,随即笑了,声音不大,却透着真意:“那本宫等着。”
夜风轻,坊灯亮。太子的车离开后,孟鸢重新坐回灶边,把剩下的半锅粥收进瓦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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