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六十二章 山河破碎
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,篝火余烬在寒风中明灭不定,如同这支残军飘摇的士气。
秦渊一夜未眠。
黑风坳的惨状在他脑中挥之不去。五百多条性命,昨日还活生生地跟着他北上抗虏,如今已化为冰冷数字。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伤兵压抑的呻吟,如同细针,扎在他的神经上。他并非初次经历战场,铁山营的覆灭比这更惨烈,但那时他只是个听令行事的哨长,而如今,他是这数千人的主心骨,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生死。
冯破虏拖着疲惫的步伐走来,脸色比夜色还沉:“秦兄弟,清点清楚了。战死三百二十七,重伤一百八十三,轻伤不计。粮……负责押运最后一批粮秣的王老六一队,共三十七人,连同五辆大车,彻底失踪了。”
“失踪?”秦渊目光一凝。王老六是他从边军溃卒中提拔的一个老成营长,办事稳妥,绝无可能无故脱离大队。
“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”冯破虏压低声音,“我派了几个机灵的弟兄沿来路找了十里,只发现几处打斗痕迹和零星血迹,车辆痕迹到了黑风河边就断了,像是……被人精心打扫过。”
内奸!
这两个字如同毒蛇,瞬间窜入秦渊脑海。黑风坳的埋伏如此精准,粮草官又在关键时刻连同救命粮神秘消失,这绝非巧合。一股寒意自脊椎升起,比北地的寒风更刺骨。敌人不仅在外面,更可能就藏在身边这些看似同仇敌忾的面孔之中。
他压下翻腾的心绪,声音低沉却稳定:“知道了。重伤员情况如何?”
“简姑娘带着人忙了一夜,算是暂时吊住了命,但缺医少药,又无粮食,恐怕……”冯破虏摇了摇头,没再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秦渊站起身,走到营地中央一处稍高的土坡上。天色微熹,勾勒出或坐或卧、蜷缩在寒冷中的身影,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饥饿、疲惫与迷茫。他看到简心还在伤员中穿梭,青衣已被血污和尘土染得看不出本色,只有额间那道淡蓝细痕,在渐亮的天光下流转着微光,仿佛在汲取着天地间残存的生机。她也一夜未合眼。
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,内力灌注声音,朗朗传开,打破了清晨的死寂:
“兄弟们!”
所有人抬起头,目光聚焦在他身上。
“我知道,大家又冷,又饿,又怕!”秦渊目光扫过众人,不闪不避,“我们昨天死了很多兄弟,丢了活命的粮食!有人觉得,我们完了,该散了,该各自逃命去了!”
人群中一阵骚动,不少人低下头,或被说中了心思,或不敢与他对视。
“但是!”秦渊声音陡然拔高,如金铁交击,“看看你们身边倒下的人!他们为什么死?不是为了让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老家,等着鞑子的刀砍过来!他们是为了给身后的爹娘妻儿,挣一条活路!”
他猛地抽出腰间的覆云剑,剑锋在晨曦中闪烁着寒光,指向北方:“粮食没了,我们去抢鞑子的!刀子钝了,我们用牙咬!只要还有一个人站着,这面抗虏的旗就不能倒!我秦渊在此立誓,必带你们杀出一条血路,让死去的弟兄瞑目,让活着的亲人安康!谁愿信我,便握紧手中刀,随我继续北上!谁若不信,现在便可离去,我绝不为难!”
一番话,没有华丽辞藻,只有沙场汉子最直白的血性与担当。人群寂静了片刻,随即,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:“信秦统领!跟鞑子拼了!”
“拼了!”
“北上!”
零星的呼喊逐渐汇聚成浪潮,低迷的士气竟被这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话语重新点燃。求生的本能被引导向更强烈的战意。
冯破虏看着这一幕,暗暗松了口气,对秦渊的决断力更多了几分佩服。
然而,就在群情稍振之际,异变陡生!
营地边缘,临时围起安置重伤员的地方,突然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和一阵混乱!
秦渊心头一紧,身形疾掠而去。
只见江辰所在的那个简陋帐篷外,几名负责照看的丐帮弟子面色惨白地连连后退。帐篷内,一股阴冷、死寂、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!帐篷的帆布无风自动,发出“噗噗”的怪异声响,边缘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、如同被岁月急速风化般的腐朽痕迹!
“江兄!”秦渊低喝一声,便要闯入。
“别进去!”简心的声音带着急促,她刚从另一个伤员身边站起,脸色凝重,“他体内的‘死寂道种’反噬了!昨夜强行催动,现在压制不住了!”
话音未落,帐篷帘幕被一股无形力量猛地撕开!
江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他依旧穿着那身灰衣,但周身却缭绕着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,那双原本死寂的眸子,此刻竟完全被幽紫色的火焰充斥,跳跃着疯狂与毁灭的光芒。他脸上的平静早已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痛苦与暴戾,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沉嘶吼。他脚下的地面,青草瞬间枯黄坏死,泥土也失去了水分,变得灰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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