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婚期越来越近,整个嬴府上上下下都处在一种盛大而紧张的忙碌之中。红绸如血,灯笼似火,从府门一路铺陈到最深的内院。漆匠在日夜赶工,将廊柱门窗重新漆得鲜亮;绣娘们聚在暖阁里,指尖翻飞,为新娘的嫁衣缝上最后几颗东海明珠;庖厨里蒸汽腾腾,香气四溢,正在反复试验婚宴的菜式。仆役们脚步匆匆,洒扫庭除,搬运器物,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绷紧的、期待的气息。
这繁忙是为她嬴娡,又不全然是为她。补办的这场婚礼,更像是嬴家向外界展示家族稳固、恩宠不衰的一场重要仪式,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完美无瑕,不容有失。
嬴娡身处这漩涡的中心,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。嫁衣华美沉重,试穿时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;首饰琳琅满目,金玉交辉,压在发髻上令人脖颈酸沉。母亲和姐姐们围着她,赞叹、叮嘱、忙碌,脸上洋溢着真切的笑容,可她们眼底偶尔闪过的担忧,嬴娡看得分明——那是对她和赵乾之间微妙状态的担忧。
而赵乾,偶尔也会成这场盛大筹备中最忙碌、也最冷静的存在。他亲自过问宾客名单,核对礼单,巡查各处准备进度,与管家、账房、乃至外头的掌柜们商议不停。他指挥若定,思虑周详,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,仿佛这场婚礼只是他需要完美完成的又一项家族任务。他的身影出现在府邸的各个角落,沉稳,高效,无可挑剔。
可每当两人视线偶尔相遇,他目光平静无波,迅速移开,客气而疏离。夜晚,他依旧宿在书房。那日深夜归来时短暂的交握,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,涟漪散尽后,只剩更深的沉寂。
嬴娡有时会站在喧闹的廊下,看着下人们捧着大红喜字匆匆走过,看着赵乾在庭院中与管事低声交谈的侧影。阳光很好,红绸耀眼,一切都在为一场“圆满”做准备。可她心里却空落落的,充斥着不安。
这盛大繁华,像一层华丽却脆弱的琉璃壳,罩在她和赵乾之间。壳外是万众瞩目的喜庆,壳内是冰冷滞涩的僵局。婚期越近,这壳似乎越明亮,也越让她感到窒息。她不知道,当锣鼓喧天、礼炮齐鸣的那一刻,这层琉璃壳是会应声碎裂,露出内里的不堪,还是就此被永恒地凝固,成为他们婚姻一道再也无法穿透的华丽屏障。
她只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,轻轻抚过婚服上冰凉璀璨的珠绣,指尖感受着那繁复花纹下丝绒的柔软,那本该是温暖的期待,此刻却只让她想起赵乾转身离去时,衣袂带起的、微凉的夜风。
喧嚣喜庆的筹备如潮水般将嬴娡包围,却又在她身周划开一道无形的真空地带。她立在回廊的阴影里,看着满目刺眼的红,心却像浸在深秋的寒潭中。
一个念头,不知何时悄然扎根,如今已枝蔓缠绕,勒得她心口发疼——或许,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,爱上了赵乾。
不是对“赵相公”的依赖,不是对“主君”的敬畏,而是对一个名叫赵乾的男人的倾慕与渴望。渴望他的目光能为自己停留久一些,渴望他的温度不只存在于众人面前的短暂交握,渴望能真正走进他那片被完美与疏离守护着的内心疆域。
只可惜,这片心意,如同投入深井的石子,听不见半点回响。他不愿给予回应。那堵冰墙,她撞不上去,也暖不化。
是因为她做错了事吗?是因为那三日荒唐的“放纵”,伤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,也践踏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信任?这像是最直接的答案,像一根尖锐的刺,时刻提醒着她的过错。每想一次,悔意便深一分。
可……仅仅是因为这个吗?嬴娡心里总有一丝不确定的飘忽。赵乾那样的人,他的情绪和想法,如同深海,表面平静,内里却可能涌动着无法窥测的暗流。会不会,还有别的、她根本不知道的原因?比如……他入赘多年,心底深处是否已生了倦怠与后悔?那夜他突兀的“失踪”,那难以言说的“男科”隐疾……每一个谜团,都可能是一道她看不见的裂痕。
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,飘向那个此刻想来愈发模糊、却依旧带着钝痛的身影——覃松。
那个又矮、又黑、其貌不扬,家徒四壁的覃松。他们一同长大,共享过田埂上最简单的快乐。她曾经以为,那种熟悉和亲切就是喜欢,甚至可能是爱。正是那份懵懂的执念,让她在父母最初提出招婿时,激烈反对,心心念念着那个不起眼的少年。
也正是这份执念,最终酿成了大错。具体发生了什么,她已经强迫自己不去细想,只记得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,和事后如坠冰窟的恐惧与羞耻。她以为那是为爱牺牲,是勇敢抗争。可结果呢?覃松退缩了,害怕了,在现实和流言面前,他最终没能(或许也从没想过真正要)接住她。
爱而不得。这四个字,像烙印一样烫在青春的记忆里。尽管如今的覃松在她眼中早已褪去了光环,甚至显得平庸而遥远,但那个位置,那个代表着第一次全心付出、第一次痛彻心扉的位置,依旧在心里占据着一角。那是她情感的启蒙,也是她第一个关于“失去”和“遗憾”的深刻教训。痛楚或许已被时间磨钝,但疤痕仍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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