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山屯的冬天,是那种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的冷。白毛风打着旋儿掠过屯子,卷起雪沫子,抽在脸上像小刀子割。屯子窝在山坳坳里,几十户人家的泥坯房顶着厚厚雪帽子,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没升多高,就给冻得像是悬在半空的白布条。屯子只有一条主街,叫中心街,其实也就是条被车轱辘和人脚碾实了的雪道。街东头那趟低矮的红砖房,就是靠山屯邮局,也是老邮递员赵万山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。
邮局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旧报纸、浆糊和煤炉子混合的味道。赵万山今年六十整,背有些驼,脸上皱纹沟壑纵横,像是被东北的风霜一刀一刀刻出来的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绿色棉邮递员制服,袖子磨得油亮。此刻,他正坐在靠火炉边的木头桌子旁,慢吞吞地分拣着今天刚从县里捎过来的一小捆信件。窗外天色灰蒙蒙的,才下午三点多,已经像是傍黑了。炉子上的水壶滋滋地响着,给这寂静的午后添了点活气。
信不多,大多是外面打工的娃子寄给家里报平安的,或者是一些公家的通知。赵万山戴着他那副老花镜,动作不紧不慢,每一封信都用手掌细细抚平边角,再按着屯里的片区归置好。这活儿他干了几十年,闭着眼睛都能摸出哪封信该往哪个方向送。
就在那摞信快要见底的时候,他的手指碰到一个异样的东西。
那封信混在最后几封公函之间,入手就是一种非同寻常的冰凉和潮湿,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。赵万山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。他把它抽出来,凑到昏黄的灯光下端详。信封是那种最普通的黄褐色牛皮纸,但没有寄件人地址,也没有收件人的具体门牌。收件人栏位上,用一种似乎是墨汁、但又带着点暗褐颜色的笔迹,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——“全村人”。那字迹透着一股子笨拙和僵硬,像是不会写字的人勉强模仿出来的。更怪的是,信封表面摸上去湿漉漉、滑腻腻的,指尖留下一种阴冷的潮气。他翻过来看,信封背面靠近封口的地方,清晰地盖着一个圆形的邮戳。邮戳的日期模糊不清,只能勉强辨认出“199X”的字样,而地点栏更是糊成一团,唯有中间一个“水”字,还算清晰。
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,像细小的冰虫子,顺着赵万山的脊椎慢慢往上爬。他犹豫了一下,这种指名给“全村人”的信,以前从没有过。他用指甲小心地挑开那被潮湿黏合的信封口。
里面没有信纸。
他把信封口朝下,轻轻抖了抖。一撮土,掉落在了他面前粗糙的木桌面上。
那是一撮黑土,颜色深得像是浸透了夜色。但它不是干爽的,而是湿漉漉的,粘结成一小团。一股浓烈的、无法忽视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——那是河底多年沉积的淤泥特有的腐臭,混杂着水草腐烂的腥气,还有一种……更像是某种东西彻底朽烂后的、带着微弱甜腻的腐朽味道。这气味钻进鼻孔,直冲脑门,让赵万山胃里一阵翻腾。
他盯着那撮黑土,又看看那个空信封和上面“全村人”的字样,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。这算怎么回事?谁的恶作剧?可这泥土的冰冷和气味,又不像是玩笑。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想把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散出去些。窗外,屯子依旧安静,几户人家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,像雪地里几只疲惫的眼睛。
最先发现不对劲的,是住在屯子最西头、靠近老河套边的光棍汉孙老蔫儿。他傍黑时分去院里的水井打水,准备烧炕。辘轳吱呀呀地响着,水桶沉下去,提上来时,他借着屋里透出的微光,觉得那水颜色不对。提到跟前,凑到鼻子下一闻,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扑面而来。他吓了一跳,赶紧回屋扯亮电灯,端着水盆仔细看——那水竟是暗红色的,像搁多了的高粱米水,又像是……兑淡了的血水。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,在那微微荡漾的水面上,赫然浮着一个圆形的、边缘清晰的印记,跟他偶尔去邮局寄东西时见过的邮戳一模一样,中间似乎也有个“水”字。
孙老蔫儿嗷一嗓子,水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,暗红色的水渍洒了一地,那邮戳印记在水渍中晃了一下,才慢慢消散。
恐慌像瘟疫,借着冬日的寒风,迅速在靠山屯蔓延开来。
“井水变红了!”
“水上……水上还有邮局的戳子!”
“是河神爷发怒了吧?”
“扯犊子!肯定是哪家工厂排污了!”
人们互相传告,声音里带着惊惧和难以置信。家家户户都涌到自家的水井边,打上来一看,无一例外,全是那种令人心头发毛的暗红色,水面上都浮着那个诡异的邮戳印记。屯子里的狗也开始不安地吠叫,不是在自家院子里转圈,就是对着水井的方向龇着牙低吼。
屯子中心那口公用的老井边,围的人最多。村长王福海被人从家里喊来,他五十多岁,是个见过些世面的汉子,此刻也脸色煞白。他亲自打上来一桶水,看着那红汪汪的水面和清晰的邮戳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他舀起一瓢水,凑近了闻,除了那股铁锈味,似乎还有一种极淡的、与那信封里黑土相似的腐朽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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