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卫国披衣下炕,凑过去一看。水缸里,半缸澄清的井水水面上,漂浮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的冰碴子,像是撒了一层粗盐。他伸手进去捞了一把,入手冰寒刺骨,那冰碴子竟不融化,在他掌心保持着细碎的晶体状,捏也捏不碎。
“娘,是不是夜里太冷了?”
“冷个屁!”他娘啐了一口,“灶坑里火都没熄,这屋里啥时候冻过冰?”
赵卫国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升起。他快步走出家门,发现屯子里已经炸开了锅。几乎家家户户,无论屋里烧得多暖和,那水缸里,无一例外,都浮着这么一层无法融化的细密冰碴子。有人家连暖瓶里的开水,表面都凝了一层类似的冰晶。恐慌像瘟疫一样,迅速在靠山屯这个小小的村落里蔓延开来。
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河里的那具冰尸,想起了吴老嘎那惊惧交加的眼神和那句含糊不清的“站冰桩”。
赵卫国去了吴老嘎家。那是一座低矮的土坯房,屋里弥漫着浓烈的旱烟和老人身上特有的衰朽气息。吴老嘎蜷在烧得滚烫的土炕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,却依然抖得像风中的枯叶。
“老嘎叔,”赵卫国坐在炕沿,给老人递上一卷自家种的旱烟叶子,“那‘站冰桩’,到底是咋回事?那冰里的人,是谁?”
吴老嘎哆嗦着手接过烟,就着炕桌油灯点燃,狠狠吸了一口。烟雾缭绕中,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,眼神飘忽,仿佛陷入了某种极其痛苦的回忆。
“那是…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了…” 他声音沙哑,像破旧的风箱,“对付那些…罪大恶极,又或是犯了河神,引来灾祸的人…”
“咋个处治法?”
“选数九寒天,河面冻得最磁实的时候,”吴老嘎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,仿佛能穿透时间和风雪,看到那残酷的场景,“在河心最深处,凿开一个冰窟窿。把罪人…用那‘捆仙绳’,反绑了双手,活生生地…坠下去。”
赵卫国感到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。
“就…直接淹死?”
“淹死?”吴老嘎惨笑一声,露出稀疏发黄的牙齿,“那倒便宜了!是‘站’!那捆仙绳,一头拴着人,另一头…据说就系在河底的‘龙钉’上。人沉下去,脚触不到底,就这么…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刺骨的冰水里!头顶是重新冻上的冰层…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…”
屋里死一般寂静,只有油灯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。
“那…那能站多久?”
“多久?”吴老嘎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冰封的河,底下水流虽缓,却冷过阴曹地府!一开始,是冷,刺骨的冷…然后,皮肤开始发麻,失去知觉…血液好像都要冻住…听说,人在下面,意识反而是清醒的,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,从外到内,一点点被冻成冰坨子…直到最后,心脏停止跳动,魂魄也被那捆仙绳锁住,永世镇在河底,保佑河道安稳,不起冰害…”
赵卫国听得汗毛倒竖。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绝望而痛苦的死法。
“那…河里那个…”
“他叫陈满仓…” 吴老嘎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,浑浊的老泪顺着深刻的皱纹流下来,“那是…快六十年前的事了…那时候,我还只是个半大孩子…屯子里丢了祭祀河神的三牲,又接连死了好几口子大牲畜…不知怎么,就赖到了外来户陈满仓头上。说他偷了祭品,触怒了河神…当时的老族长,就是…就是我爹…做主,给他判了‘站冰桩’…”
“他…真的偷了?”
吴老嘎猛地摇头,又点头,最后无力地垂下脑袋,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。“谁…谁说得清呢…也许偷了,也许没偷…那时候,总得有人出来顶这个罪…我…我亲眼看着他被捆上,那捆仙绳,就是那时候系上去的…我亲眼看着他被推下冰窟窿…他最后看我们的眼神…没有恨,空空洞洞的…像是…像是早就认命了…”
“可他的尸体…” 赵卫国追问,“怎么会几十年不腐?怎么会现在浮上来?”
“怨气…是怨气啊!”吴老嘎猛地抓住赵卫国的手,老人的手冰冷得像铁钳,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,“站冰桩而死的人,魂魄被锁在河底,怨气冲天!那捆仙绳,既是束缚,也是封印!现在绳子还在,人却出来了…这意味着…封印松动了!他的怨魂…回来了!那些水缸里的冰碴子…就是警告!是咒怨!他要报复…报复整个靠山屯!”
仿佛是为了印证吴老嘎的话,接下来的几天,靠山屯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笼罩。
白天尚且好些,只是水缸里的冰碴子,无论舀出去多少回,第二天清晨必定会重新出现,而且似乎越来越厚实。井水打上来,也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腥气,和刺骨的寒意。
到了夜晚,怪事才真正开始。
先是夜半时分,靠近卧龙河的人家,总能隐约听到河岸边传来“沙…沙…”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,在湿漉漉的河滩上被一点点拖行。有人大着胆子隔着窗户往外看,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河岸,和月光下泛着冷光的碎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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