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杨的手在零下三十度的寒风里能稳如磐石,握着油锯启动绳的指节泛白,却从不会像新来的后生那样抖成筛糠。三十年伐木工生涯,他见过被熊瞎子拍碎的帐篷,见过冻在冰里的狍子,也见过“坐殿”的站干突然崩裂,把半根树枝钉进同伴的胸膛。山场子的规矩刻在他骨头里:入山先拜把头爷,不砍孕树不伐幼林,听见“回头棒子”响立刻贴山根卧倒,还有最要紧的一条——百年以上的古树碰都不能碰,那是山神爷的家具,动了要遭报应。
可这次不一样。林场封山三个月,儿子的尿毒症等着透析钱,老伴儿在电话里哭哑了嗓子,说医院已经停了药。老杨揣着最后半袋炒面进了山,他要找一棵够粗够直的红松,偷偷伐了拉去山外的私货市场,换够儿子一个月的救命钱。这天清晨他踏着没膝的积雪往深山走,棉胶鞋踩碎冰壳的声响在林子里格外清晰,往常总聒噪的灰雀和啄木鸟全没了踪影,连风都像被冻僵了,只在树桠间漏下几声含混的呜咽。
走到三道沟的拐脖处,老杨突然停住脚。眼前的景象让他后颈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——本该密不透风的针阔混交林,在这里硬生生空出一片丈许见方的空地,积雪像被熨斗熨过似的平整,连个树枝影子都没有。空地中央立着一棵红松,那尺寸让见惯了大树的老杨都倒吸一口凉气:三人合抱都未必能环住,树干笔直得像庙里的立柱,树皮是深褐色的,布满了碗口大的树瘤,远远看去就像老人身上结痂的冻疮。树顶的树冠却奇异地稀疏,几根枯枝斜斜挑着,枝桠间连片松针都没有,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像只垂着头的巨兽。
老杨从后腰摸出烟袋,火镰打了三次才点燃。烟丝的辛辣味没能压下心头的不安,他发现这棵树邪性得很——空地周围的雪地上没有任何动物足迹,连松鼠蹦跳的印子都没有;更怪的是,风刮过树干时,听不到松涛声,只有一种沉闷的“嗡嗡”声,像无数只蜜蜂藏在树心里振翅。他想起年轻时老把头说过的话:“山场子有灵树,周围草不长虫不鸣,那是树精在养气,碰了要被缠上的。”老杨的脚开始发沉,转身想走,可脑子里又浮现出儿子插着输液管的脸,那点犹豫瞬间被求生的欲望压了下去。他掐灭烟袋,从背包里掏出卷尺,量出树干胸径足有一米二,这要是解成板材,至少能卖三万块。
“拜过把头爷,山神莫怪。”老杨从怀里摸出提前准备的酒盅,倒了半盅劣质烧酒洒在雪地上,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。按规矩,伐树前得“砍下颏”——在树倒方向砍出三角形的豁口,可他绕着古树转了三圈,始终拿不定主意。树干太粗,油锯的导板未必够长,更让他犯怵的是,树身上的树瘤排列得格外诡异,有的凸出有的凹陷,远远看去竟像一张模糊的人脸,眼窝深陷,嘴角向下撇着,像是在冷笑。老杨骂了句“扯淡”,从背包里掏出油锯,往油箱里灌了满油,拉绳的瞬间,油锯的轰鸣在死寂的林子里炸开,惊得远处的雪簌簌往下掉。
第一锯下去就不对劲。往常锯红松就像切豆腐,锯齿咬进木头的声音清脆利落,可这棵树的木质硬得像铁,油锯的锯齿刚咬进去两寸就被卡住了,发出刺耳的“吱嘎”声,像是金属在摩擦石头。老杨加了把劲,脚蹬着树干往后拽,油锯猛地一窜,带出的木屑不是正常的淡黄色,而是透着点暗红,落在雪地上像撒了一把碎血痂。他心里咯噔一下,伸手摸了摸锯口,指尖沾到一层粘稠的液体,闻起来没有松脂的清香,反倒有股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。“妈的,是红糖包?”老杨嘟囔着,所谓“红糖包”是林区行话,指内部腐朽的木头,可这树看着明明苍劲挺拔,怎么会有朽心?
他换了个角度继续锯,这次油锯总算顺利咬了进去,可随着锯口加深,诡异的事情越来越多。树干里传出“呜呜”的声响,不是木头摩擦的声音,反倒像个女人被捂住嘴的哭腔,时而低沉时而尖锐,顺着锯条传到他的胳膊上,震得骨头都发麻。锯口处渗出的暗红色汁液越来越多,顺着树干往下流,在雪地上积成一滩,冻成了暗红色的冰壳。老杨的额头上渗出冷汗,棉帽子里的头发都湿透了,他想停手,可油锯一旦启动就不能轻易停下,否则锯齿会被牢牢夹在木头里,这在山场子叫“咬锯”,是极其不吉利的征兆。
就在油锯的导板快要贯穿树干时,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旋风,卷起地上的积雪扑了他满脸。老杨眯着眼睛抬头,只见旋风里站着个奇怪的东西——不到一米高,身子圆滚滚的像个树桩,浑身裹着灰褐色的树皮,脑袋是扁的,没有五官,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。它的胳膊和腿又细又短,关节处扭曲得不成样子,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,却偏偏倒不了,像老辈人给孩子玩的“搬不倒”。老杨的心脏差点从嗓子里跳出来,他小时候听奶奶说过,山里有种山灵就叫搬不倒,专门守护古树,谁要是敢砍树,就会被它缠上,最后变成树的一部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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