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黑山的雪能埋到人的胸口,风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,这是林朔接手守林人工作的第三个冬天,可他还是没完全习惯这儿的冷。温度计的水银柱早就冻得缩成一团,挂在木屋外的搪瓷牌上,数字停留在零下四十二度——这还是能测出来的温度,林子里的背风处,冷得能把人的哈气冻成冰碴子往下掉。
离冬至还有三天,雪就没停过。林朔早上推开木屋门,积雪直接漫到了膝盖,他踩着爷爷留下的靰鞡鞋,深一脚浅一脚地去检查林边的铁丝网,鞋底下的乌拉草被雪浸湿,冻得硬邦邦的,踩在雪地上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,在空旷的雪地里格外清楚。
老黑山是东北最偏的一片林子,往南走三十里才有个小屯子,现在这季节,屯子里的人早把门窗封得严严实实,除了每隔十天半月托供销社的车捎点粮食过来,没人愿意往这鬼地方跑。林朔的木屋在林子边缘的山坳里,是爷爷当年亲手搭的,松木大梁被烟火熏得发黑,墙缝里塞着晒干的艾草,既能防蛇虫,又能挡点风。屋里就一张土炕,一个松木桌,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,还有一个半人高的酸菜缸,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。
中午煮了碗酸菜面,林朔端着碗靠在炕边,看着窗外的雪发呆。爷爷走的时候是去年冬至,临终前攥着他的手,嗓子里像堵着痰,断断续续地说:“朔子,记着,冬至夜……林子里有人借火,千万别应,别递火柴……”那时候林朔只当是老人糊涂了,守林人常年孤独,难免有些臆想,可爷爷的眼神他记一辈子——那不是糊涂,是深入骨髓的恐惧,就像小时候他跟着爷爷进林子,撞见熊瞎子时爷爷的眼神一样。
爷爷的遗物里,有一个磨得发亮的火柴盒,铁皮的,上面印着早就看不清的图案。林朔第一次见的时候,问爷爷这里面怎么是空的,爷爷猛地把火柴盒夺过去,手都在抖,说:“烧光了,都烧光了才保住命。”那时候他还小,没当回事,直到爷爷走后,他在爷爷枕头底下翻出一块兽骨,黄白色的,上面沾着暗红色的冻血,硬邦邦的,像块冰。他拿着骨头去问屯子里的老支书,老支书看了一眼就赶紧扔在地上,脸色煞白:“这是你爷爷的?他当年是不是在冬至夜递过火柴?”
林朔那才知道,老黑山的守林人代代都传着这个禁忌。老支书说,早年间有个守林人,冬至夜听见有人借火,心善递了根火柴,第二天一早,雪地上就有一行他的脚印,一直通到林子最深处的黑瞎子沟,人就没了,口袋里的火柴变成了带血的兽骨。“你爷爷当年是命大,”老支书抽着旱烟,烟杆都在颤,“他年轻的时候也犯过浑,好在没把整盒火柴递出去,就烧了一根,第二天在门口发现自己的脚印,人倒是没丢,就是从那以后,落下了病根,一到冬至就浑身发抖。”
林朔捏了捏口袋里的火柴盒,是他特意从供销社买的,红磷头的,划着的时候火苗很旺。他不是不信邪,只是在林子里待了三年,见过熊瞎子扒门,见过狼在屋外嗥叫,也见过大雪把树压断的惊悚场面,那些都是实打实的危险,比虚无缥缈的“借火”要可怕得多。他觉得爷爷的恐惧,多半是常年孤独造成的心理暗示,至于那兽骨,说不定是爷爷当年打猎时留下的。
冬至前一天,雪下得更大了。林朔去检查铁丝网的时候,发现东边的一段被风吹倒的大树压断了,他扛着铁锹往那边走,没走多远,就听见林子里有动静。他赶紧握紧铁锹,屏住呼吸——老黑山的狼多,这季节找不到吃的,经常会盯着守林人的木屋。可等了半天,只看见一只半大的兔子从雪地里窜出来,冻得瑟瑟发抖,腿上还流着血。
林朔把兔子抱回木屋,用爷爷留下的草药给它包扎伤口,又喂了点温水和玉米面。兔子很乖,缩在炕角一动不动,一双红眼睛盯着林朔,像是在道谢。林朔摸了摸它的头,笑着说:“老伙计,咱俩也算作伴了,冬至夜有你在,应该不孤单。”
冬至这天,雪终于小了点,但风却越来越大。傍晚的时候,林朔把木屋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,用木板把窗户钉得更严实,又在炕里添了足够的柴火,屋里暖烘烘的,和屋外的严寒像是两个世界。他煮了一大锅酸菜白肉,又蒸了几个玉米面窝头,和兔子分着吃了——他给兔子掰了点窝头,兔子闻了闻,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。
吃完晚饭,林朔坐在松木桌前,打开爷爷留下的半导体收音机,里面全是滋滋拉拉的杂音,偶尔能听到几句模糊的广播。他调了半天,也没找到清晰的频道,只好把收音机关掉。屋里很静,只有柴火在灶膛里“噼啪”作响的声音,还有窗外风吹过树梢的“呜呜”声,像有人在哭。
兔子缩在炕角睡着了,林朔靠在椅背上,想起了爷爷。爷爷守了一辈子林子,头发比老黑山的雪还白,手上全是老茧,冬天的时候,手指冻得像胡萝卜,可还是每天天不亮就去巡山。他小时候总跟着爷爷,爷爷会给他讲林子里的故事,讲怎么辨别方向,怎么躲避野兽,可唯独讲到冬至的禁忌,爷爷总是含糊其辞,只说“别应,别递火柴”。有一次他追问急了,爷爷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,那是爷爷第一次打他,打完之后,爷爷蹲在地上,抱着头哭了,嘴里念叨着:“我对不住你太爷爷,对不住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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