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山猛地打了个寒颤。他用力裹紧皮袄,从怀里掏出一个扁扁的银酒壶,拧开盖子,狠狠灌了一大口烈性的高粱烧。一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,驱散了些许寒意,却也点燃了他骨子里那股老炮手的执拗。
他得去看看。就远远地跟着,确认一下。万一……万一真有人呢?
下定决心,他不再犹豫,调整了一下肩上背着的、以防万一的绳索和短柄冰镩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迈开步子,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那串诡异的脚印旁边,保持着几步的距离,跟着它,走向江心。
脚下的积雪发出单调的“咯吱”声,在这片空旷死寂的江面上,显得格外刺耳。风声越来越紧,像无数冤魂在耳边呜咽。卷起的雪雾弥漫开来,让能见度迅速下降,四周变得影影绰绰,那些岸边枯树的影子,在风雪中扭曲晃动,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。
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脚印,不敢有丝毫分神。那脚印的跨度实在太大,他不得不加大自己的步伐,才能勉强跟上它的节奏。这根本不是在走,更像是在冰面上滑行,或者……跳跃?
走着走着,他忽然觉得脚下一滑,似乎踩到了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,低头一看,脚印旁边,不知何时,多了一些零星散落的、半凝固的暗红色冰晶,像是冻僵的血滴,镶嵌在洁白的雪地里,触目惊心。他蹲下身,用手指捻起一点,放在鼻尖闻了闻,没有血腥味,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、江底淤泥般的腥冷气息。
他猛地缩回手,在皮袄上使劲擦了擦。
就在这时,一阵极细微、极飘忽的声音,穿透了风雪的呼啸,钻进了他的耳朵。
像是……很多很多人的窃窃私语,又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被发出的、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和呻吟。那声音不是从空气中传来的,更像是直接从脚底的冰层深处渗透上来,顺着骨骼,直抵耳膜。
“……来啊……”
“……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“……拉我一把……”
声音模糊不清,断断续续,夹杂着冰层被挤压的“嘎吱”声,听得人头皮发炸,心慌意乱。
张大山猛地站直身体,警惕地环顾四周。除了风雪,什么都没有。可那声音却仿佛更清晰了,就在他脚下,在那厚厚的、墨绿色的冰层之下。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,感觉脚下的冰面在微微震颤,仿佛有无数只手在下面无力地抓挠、拍打着冰盖。
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继续前行。但每一步,都变得无比沉重。回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弟弟铁山出门那天,也是这么跟他说的:“哥,我去去就回,给我留门。”他那张年轻、带着点倔强的笑脸,在眼前晃动。还有萨满额尼那张布满皱纹、眼神深邃的脸,她说过,“江敛桩”里的冤魂,大多是横死,无法超生,怨气极重,会想尽办法拉活人下去作伴。
风声更凄厉了,像野鬼的嚎哭。雪粒子变成了雪片,纷纷扬扬,砸在脸上,视线开始变得模糊。他必须眯起眼,才能看清前方那串仿佛永不停止的脚印。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江面上走,而是在走向一个巨大的、冰冷的坟墓。
突然,他眼角余光似乎瞥到侧前方的冰面下,有一个巨大的、模糊的黑影,像鱼,但比最大的鲤鱼还要大上数倍,无声无息地、优雅地滑过。他惊骇地转头,那黑影却已消失在墨绿色的冰层深处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是幻觉吗?还是江里成了精的老鱼?或者是……别的什么东西?
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缠绕住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他开始后悔了。为什么不听脑子里的警告?为什么要跟上来?对弟弟的执念,对未知的好奇,此刻在实实在在的恐惧面前,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。
他想掉头回去,却发现来路已经被越来越密的雪幕遮蔽,模糊不清。而前方的脚印,依旧执拗地指向江心。他仿佛被这串脚印诅咒了,除了跟着它,别无选择。
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,精神也快要崩溃的时候,前方的脚印,戛然而止。
就在江心最深、水流最急的那片区域的正中央,那串跨越了漫长距离、违背常理的脚印,毫无征兆地,断了。
它没有走向对岸,没有折返,也没有消失在某个冰窟窿里。它就是那么直接地、彻底地,终止了。仿佛它的主人,走到这里,就凭空蒸发,或者……沉入了冰层之下。
张大山的心脏狂跳起来,几乎要撞碎胸骨。他停下脚步,站在离脚印尽头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,死死地盯着那片区域。冰面看起来和其他地方并无二致,覆盖着积雪,只是似乎……格外地光滑,像一面模糊的镜子。
风似乎在这一刻小了些,但那冰层下的呜咽声、呻吟声,却陡然变得清晰起来,层层叠叠,如同潮水般涌来,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和绝望。
他咬紧牙关,抵抗着转身逃跑的本能,一步一步,缓慢地、极其谨慎地,挪向那个终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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