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三十四年的冬天,关东的雪下得比往年都早。爹用洋镐在冻得硬邦邦的黑土地上刨了三天,才挖出能容下半间屋的地窖,又和娘一起扛来青石板铺在窖底,说是能隔潮气,好存过冬的苞米饼子、干白菜和土豆。那时候我才六岁,裹着娘改了三回的旧棉袄,蹲在窖口看爹干活,哈出的白气一飘到空中就散了,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,割得生疼。
我们家是头一年闯关东来的。爷爷说关内闹饥荒,地里长不出粮食,再待着就得饿死,揣着最后半袋小米,领着爹、娘和我,走了三个多月才到这片叫 “乱葬岗子” 的地方 —— 不是真的乱葬岗,是早先来的人随口叫的,说这地方早年没人管,冻死饿死的闯关东人,就随便找个坑埋了,土浅,开春化雪的时候,偶尔能看见露出来的骨头。爷爷不信邪,说 “人勤地不懒”,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,砍了山上的柞木,搭了间半地下的地窨子,又挖了地窖,才算有了个家。
头一回发现干粮少了,是腊月初八。娘早上起来去地窖取苞米饼子,回来的时候脸煞白,手里攥着个空陶盆,跟爷爷和爹说:“饼子少了俩,我昨儿个明明数着还有二十三个,今早就剩二十一了。”
爹以为是娘记错了,挠挠头说:“许是你昨儿个累糊涂了,地窖黑,数错了也正常。”
娘急了,声音都颤:“我数了三遍!用灶台上的柴火棍摆着数的,怎么会错?再说那陶盆旁边,还有个黑糊糊的印子,像…… 像小手印。”
爷爷当时正坐在炕沿上抽旱烟,烟杆停在嘴边,眼睛眯了眯:“啥样的手印?”
“小,比我巴掌还小,沾着泥,印在装干菜的布袋子上。” 娘说着,拉起我的手比了比,“也就这么大。”
我吓得往娘身后躲。爷爷把烟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,站起身:“去看看。”
地窖在屋角,掀开盖在窖口的厚木板,一股混着干菜和泥土的凉气就冒了出来。爹举着松明火把,火光晃悠悠的,照亮了窖里的景象:左边摆着两袋苞米,右边挂着一串串干白菜和干辣椒,中间的石板上,放着装饼子的陶盆和装干菜的布袋子。娘指着布袋子上的印子,火把光凑过去,能清楚看见五个小小的指印,边缘沾着湿泥,像是刚按上去没多久,印子还透着点潮气。
“是黄鼠狼吧?” 爹皱着眉,用脚踢了踢地窖的墙角,“这玩意儿精着呢,专偷粮食。”
爷爷没说话,蹲下身摸了摸那个手印,手指蹭了点泥,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,又往窖底的青石板上敲了敲,石板发出闷闷的 “咚咚” 声。“不像是黄鼠狼,” 他站起身,声音沉了点,“黄鼠狼的爪子印不是这样的,再说这泥,是地下的黑泥,不是外头的雪泥。”
那天晚上,爹在窖口加了道木闩,又在窖里放了个铁夹子,说是要是黄鼠狼再来,准能夹住。可第二天早上,娘去取干粮的时候,铁夹子好好的,没动过,陶盆里的苞米饼子又少了一个,这次的手印,出现在了陶盆的边上,比上次的还清楚,指缝里似乎还嵌着点碎土。
爷爷这才说起,他刚来的时候,听隔壁屯子的王大娘说过,这片黑土地邪性,早年有户人家挖地窖,挖着挖着就挖出了一堆小孩的骨头,后来那家人没过多久就搬走了,说晚上总能听见地窖里有小孩哭。当时爷爷没当回事,觉得是老辈人编出来吓人的,可现在,他看着那手印,没再说话,只是抽旱烟的频率变高了,烟杆上的火星子在昏暗的地窨子里一明一暗,像个不安的眼睛。
接下来的日子,干粮丢得越来越频繁。有时候是一个苞米饼子,有时候是半袋干土豆,甚至有一次,娘刚晒好的干辣椒,也少了一串。每次丢东西,都能看见那个小小的泥手印,有时候在布袋子上,有时候在石板上,甚至有一次,印在了窖口的木板内侧,像是那东西从地窖里爬上来过,又缩了回去。
我们开始想各种办法防范。爹把木闩换成了铁的,又在窖口周围撒了草木灰,说是能看见脚印;娘找了块红布,缝了个小布袋,里面装了朱砂和糯米,挂在窖口,说是听关内的老人说,这东西能镇邪;爷爷则每天晚上都坐在窖口旁边的炕沿上,抽着旱烟守着,直到后半夜才睡。
可这些都没用。草木灰上没留下任何脚印,红布袋子也好好的,爷爷守了几晚,也没听见任何动静,可干粮还是照样丢,手印还是照样出现。有一次,爷爷早上起来去看地窖,发现铁闩竟然被打开了一道缝,不是被撬开的,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开的,而石板上,并排印着三个小手印,像是有三个小东西,一起在那儿待过。
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。娘晚上总是睡不着,坐在炕边缝衣服,针脚歪歪扭扭的,有时候缝着缝着就发呆,眼睛盯着窖口的方向;爹话变少了,每天出去劈柴的时候,都要往山上看几眼,像是在找什么,回来的时候,斧头柄上都被他攥得全是汗;爷爷更是沉默,有时候坐在那儿抽旱烟,能抽一下午,烟锅里的烟丝烧完了,也不知道换,直到烟杆烫了手才反应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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