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大山浑身汗毛倒竖,头皮发麻,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他想喊,喉咙却像被冻住;想动,四肢僵硬如木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狐皮拜月,听着那呜咽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一瞬,也许是半宿,那狐皮像是泄了气般,缓缓塌陷下去,重新贴合在墙面上,恢复成一张静止的皮子。呜咽声也戛然而止。
张大山却像刚从冰河里捞出来,浑身被冷汗浸透,一夜无眠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。
天一亮,张大山顶着两个黑眼圈,趿拉着鞋就出了门。他直奔村西头那间低矮的泥坯房。吴老炮正坐在门槛上,吧嗒吧嗒抽着旱烟,烟锅一明一灭。他是屯子里最年长的老猎户,年轻时在山里钻得比谁都深。
张大山凑过去,蹲在旁边,把夜里见的邪乎事一五一十说了,声音还带着后怕的颤音。
吴老炮听着,浑浊的老眼眯了起来,烟抽得更凶了。半晌,他才磕磕烟袋锅,灰白的烟雾混着他沉重的话语吐出:“大山子,你怕是惹上‘老狐’了。”
“老狐?”张大山心里一紧。
“嗯呐,”吴老炮望向远处雾气缭绕的山林,“山里有些年岁久远的老狐狸,通了灵性,是借着月华修炼的。它们死后的皮毛,会残留一丝‘灵性’。要是死的时候心里有怨气,或者有啥没了的执念,那皮子就不安生,会‘作祟’。”
他转过头,目光锐利地看着张大山:“你买的那张皮,银毛泛光,眼窝黑洞,八成是只修行到了火候的老狐,不知道咋的被人害了,剥了皮。那怨气,就附在皮子上了。它夜里拜月,是在续它没完的修行,也是在诉它的冤屈。”
吴老炮叹了口气:“这东西,寻常法子毁不掉,沾了因果了。你赶紧想法子送走,是埋是烧,找个懂行的……不然,祸害在后头呢。”
张大山听得心头发凉,最后一丝侥幸也灭了。他谢过吴老炮,失魂落魄地往家走。
回到家,看着墙上那张妖异的狐皮,张大山咬了咬牙。他扯下皮子,拿到院子空地,浇上半瓶煤油,划着了火柴。
火焰“轰”地窜起,包裹住狐皮。可诡异的是,火苗舔舐着银白的毛发,竟发出吱吱的、如同活物哀鸣般的声音,那皮毛在火中丝毫不损,连颜色都未曾改变!烧了半晌,火熄了,狐皮完好如初,触手反而更加冰凉。
他不信邪,又揣着皮子跑到后山,找了个自以为隐蔽的洼地,深挖了个坑,把狐皮埋了进去,还狠狠踩实了土。
可第二天清晨,他睁开眼,那张银白的狐皮,又赫然出现在了墙上!位置似乎比他埋之前,更正了一些,那两个黑窟窿,直勾勾地“盯”着炕上。
恐惧像冰冷的藤蔓,缠紧了张大山的心脏。这东西,甩不掉了!
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,大白天的,他偶尔一瞥,竟感觉那狐皮的眼窝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转,不再是纯粹的黑,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、怨毒的情绪。它好像在催促,在引导。
张大山把心一横。普通的办法没用,那就只能兵行险招。他倒要看看,这夜半拜月的狐皮,究竟要把他引到什么地方去!
又是一个月夜。张大山提前喝了半壶烧刀子壮胆,裹紧棉袄,缩在炕角假寐。
子时一到,那狐皮果然再次立起,面向圆月,发出低沉的呜咽。这一次,张大山强压着恐惧,仔细观察。只见那狐皮拜了几拜后,竟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,缓缓从墙上飘落,贴着地面,向门外滑去。
张大山屏住呼吸,蹑手蹑脚地跟上。
狐皮引着他,穿过沉睡的村落,径直没入村后那片黑黢黢的老林子。林子里积雪未融,月光被光秃秃的枝桠切割得支离破碎。狐皮在雪地上无声滑行,像一道银色的鬼火。
最终,它在林子深处一棵巨大的老槐树下停住了。这老槐树不知活了多少年月,树干需三人合抱,虬枝盘错,在冬夜里显得格外阴森。狐皮绕着树根转了三圈,然后,在那布满皲裂树皮的根部位置,轻轻覆盖了上去,不动了。
张大山心中一动,从背后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短柄镐,对着那块地方刨了起来。冻土坚硬,他刨得气喘吁吁,汗流浃背。
镐头终于碰到了不一样的东西。他小心地用手扒开泥土,借着月光,看清了下面的东西——那是一具小小的、已经风干僵硬的狐狸尸体,身上的皮被剥得干干净净。在小狐狸尸体的旁边,还有一个锈迹斑斑、带着干涸黑血的捕兽夹,夹齿已然断裂。
电光火石间,张大山全明白了。
他买的这张银狐皮,是这死去小狐狸的母亲。它们是一对在此修炼的灵狐。母狐为了救落入捕兽夹的孩子,很可能奋力挣扎,弄断了夹齿,但自己也遭了毒手,被剥了皮。小狐狸最终也未能活命。母狐的怨念与无尽的母爱执念,就附在了这张皮子上,夜夜拜月,不仅是修炼,更是为了引领有缘(或者说,有因果)之人,来到此地,发现它孩子的尸骨,让它们母子团聚。
贪念……全是贪念惹的祸。那捕兽夹,说不定就是他自己,或者屯里别的猎户下的。张大山看着那具小小的、无皮的干尸,又看看手中那张在月光下泛着哀戚银光的狐皮,心头涌上巨大的愧疚与悲悯。
他扔掉镐头,小心翼翼地将小狐狸的干尸捧起,又取下那张狐皮,将孩子轻轻包裹在母亲的皮毛里。他在老槐树下挖了个更深的坑,折了几根松枝垫底,将这对狐狸母子郑重地放入,掩上土,垒了个小小的坟头。
他跪在坟前,磕了三个头,嘴里念叨着:“对不住,对不住……安心走吧,再也不扰你们清静了。”
做完这一切,天边已泛起晨光。张大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。墙上空了,那股纠缠他多日的、甜腻腥臊的狐骚味,彻底消失了。屋里只剩下土炕的温热和清晨干净的空气。
只是往后的很多年,他再也没打过狐狸,也再没去过那年集最旮旯的墙角。那片老林子,他偶尔远远望着,心里头,总是沉甸甸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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