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早上，凌一凡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情，把脚塞进了那双粉红色的兔耳朵袜里。
柔软的绒毛包裹着脚踝，那两只长长的耳朵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，仿佛在无声地尖叫着他的羞耻。他套上鞋子，努力安慰自己：没关系，藏在鞋里没人看得见，只要我不脱鞋，我就还是个正常人。
然而，心理上的膈应感是如此强烈，走起路来总觉得脚下有两团毛茸茸的东西在提醒他：你，凌一凡，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社畜了，你是一个穿着兔耳朵袜、拥有坑爹超能力的社畜。
出门前，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还在睡梦中咂嘴、可能正梦到自己游戏里大杀四方的王大锤。这家伙的“好运”，可是建立在他的人格尊严之上的！
怀着一种悲壮而又莫名心虚的情绪，凌一凡走出了家门。今天他特意早了十分钟，企图避开人流高峰。
刚走到楼下，就听见一个清脆活泼的声音喊道：“凌一凡？好巧啊！”
凌一凡头皮一麻，僵硬的转过身。只见隔壁门的邻居苏小婉正从楼道里走出来，手里拎着一袋垃圾，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。她今天扎着马尾辫，穿着休闲外套，看起来充满活力，与凌一凡的萎靡不振形成鲜明对比。
“早啊，苏……记者。”凌一凡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微笑。苏小婉是刚搬来不久的邻居，同时也是公司新来的实习记者，双重重叠身份让她总能“恰好”出现在凌一凡的动线上。
“哎，都说了叫小婉就行啦，”苏小婉笑嘻嘻地跟上来，和他并肩往外走，“你也这么早？哦对了，昨天谢谢你啊。”
“谢我？”凌一凡一愣。
“对啊，垃圾袋，”苏小婉晃了晃手里的袋子，“我昨天放在门口忘了丢，今早发现不见了，肯定是你顺手带下去的吧？真是中国好邻居！”
凌一凡：“……” 他完全没印象。难道又是那个破能力自动完成了什么“乐于助人”的潜意识愿望？代价呢？这次代价是什么？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，确认钱包和手机还在。
“举手之劳。”他含糊地应道，加快了脚步，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。
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单元门。清晨的小区还算安静，几个老人在晨练，环卫工人在打扫街道。秋风扫过，带下几片枯黄的梧桐叶，打着旋儿落下。
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。
直到一片叶子，晃晃悠悠地，正朝着苏小婉的头顶飘落。
凌一凡几乎是下意识地，脑子里闪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念头：“别掉她头上。”
就在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——
那片原本遵循着重力加速度的落叶，在距离苏小婉发顶大约十公分的地方，极其不科学地、违反物理定律地……顿住了。
它就像被一根无形的线吊在了半空中，极其轻微地上下浮动了两下，然后像是突然失去了那股支撑力，轻飘飘地、几乎是平行地、擦着苏小婉的肩膀滑落到了地上。
整个过程不到一秒，悄无声息，在晨曦的微光中几乎难以察觉。
凌一凡的呼吸骤然停止，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！
他看见了！他清楚地看见了！
苏小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，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，扭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叶子，疑惑地眨了眨眼，但并没太在意。
然而，当她抬起头，目光重新看向凌一凡时，那双总是充满好奇和笑意的大眼睛里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、难以捕捉的探究。
凌一凡立刻做贼心虚地移开视线，假装在看旁边的树，后背瞬间冒出一层白毛汗。他强迫自己冷静，心里疯狂呐喊：冷静！凌一凡！她没看见！只是巧合！是风！一定是风！
“咦？”苏小婉忽然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。
凌一凡的心又提了起来。
只见苏小婉快走两步，弯下腰，从路边的冬青灌木丛里，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只小动物。
是那只小橘猫。它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了些，正亲昵地用脑袋蹭着苏小婉的手。
“呀，是你呀小家伙！”苏小婉惊喜地把它举起来，“昨天我就看到它在附近转悠了，好可爱！是你养的吗，凌一凡？”她转过头，目光灼灼地看向他。
“不是！绝对不是我养的！”凌一凡立刻否认，速度快的有点欲盖弥彰，“就是……偶尔遇到的野猫吧。”
“哦？”苏小婉把小猫抱在怀里，轻轻抚摸着它的下巴，小猫发出满足的咕噜声。她看似随意地问道：“说起来挺奇怪的，昨天下午我好像看到你从那边小巷子出来，慌慌张张的，没多久就打雷下雨了……你没被淋到吧？”
凌一凡的脊背僵直了。
她看见了？她看见他从那条巷子里出来？那她有没有看到……
“没有！没淋到！”他再次快速否认，声音都有些发紧，“我昨天就是……抄个近路！对，抄近路！后来天气不好我就赶紧跑了！”他感觉自己额角有汗要滴下来。
苏小婉没有说话，只是抱着猫，歪着头看着他，脸上依然带着笑，但那笑容里探究的意味似乎更浓了一些。阳光照在她身上，却让凌一凡觉得有点发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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