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骜那声“却月阵”的定名,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头,涟漪缓缓扩散,却并未立刻改变什么。书记官刻写竹简的沙沙声远去了,老将军的身影也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与营地的喧嚣之后,留下的“打狗城”依旧沉浸在疲惫与悲伤的余烬里。
夜色彻底笼罩了黑石滩。主力大营方向燃起了连绵的篝火,人影幢幢,隐约还有胜利的喧嚣随风飘来,那是属于生还者和胜利者的短暂欢腾。而在这座孤岛般的“打狗城”内,只有几堆为了煮食和驱寒而点燃的小火堆在顽强地跳动着,光芒微弱,勉强照亮着一张张麻木或沉睡的脸。
秦战在百里秀的照料下,又勉强喝了些肉汤,便再次沉沉睡去。这一次,不再是力竭的昏迷,而是身体自我修复的沉睡,但眉头依旧紧锁,仿佛在梦中仍不得安宁。
第二天清晨,天色依旧是那种大战后特有的、仿佛被血与火洗过的灰蒙。号角声从主力大营传来,低沉而悠长,那是拔营启程的信号。
“打狗城”的幸存者们,也开始了撤离的准备。说是准备,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。残破的兵甲、少量剩余的粮秣、以及那些重伤员,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。阵亡者的遗体已经在昨夜被集中掩埋在了黑石滩一个背风的坡地,没有墓碑,只有一个巨大的、新翻泥土的坟冢,沉默地诉说着这里的惨烈。
二牛和几个伤势较轻的士兵,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,小心翼翼地抬着依旧昏迷或无法行走的重伤员。秦战也被安置在担架上,左臂被固定着,随着抬担架士兵的脚步,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颠簸和隐痛。
当队伍终于缓缓移动,即将离开这片浸透了鲜血和记忆的土地时,许多士兵忍不住回头,最后望了一眼那座残破的“泥城”,望了一眼那片巨大的新坟。
没有欢呼,没有雀跃,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,和眼底深处无法抹去的沉重。
就在这时,蒙骜带着一队亲卫,再次策马而来,拦在了队伍前面。他似乎是专程来送行,或者说,是来最后确认一些事情。
老将军端坐马上,目光扫过这支伤痕累累、沉默前行的队伍,最后落在了被抬着的秦战身上。秦战此时已经醒了,正睁着眼睛,看着灰蒙蒙的天空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“要走了?” 蒙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。
秦战在担架上微微颔首,算是行礼:“回将军,奉命归建。”
蒙骜点了点头,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,用马鞭指了指身后那座越来越远的、依稀可辨轮廓的“打狗城”,脸上露出一丝与其粗犷面容不太相符的、近乎促狭的笑意,问道:
“对了,秦战,老子给你那阵法定名为‘却月阵’,报上去了。你小子自己呢?管它叫啥?”
他这话问得随意,却瞬间吸引了所有幸存士兵的注意。连抬着担架的二牛都竖起了耳朵。是啊,这座他们用命守下来的城,这个让他们活下来的古怪阵型,在他们自己心里,到底叫什么?
秦战闻言,苍白疲惫的脸上,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。他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回忆那五日炼狱里的每一个细节——那泥泞的陷坑,那交叉的弩箭,那燃烧的火油,那惨烈的肉搏,还有二牛那傻呵呵的抱怨……
他缓缓转过头,看向蒙骜,因为失血而干裂的嘴唇扯动,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、却带着某种如释重负的、真实的笑意,声音沙哑却清晰地回答道:
“回将军,末将没起啥文雅名字。”
他顿了顿,迎着蒙骜和周围所有士兵的目光,一字一顿地,吐出了那个早已深植于每个幸存者心中的、粗俗却无比贴切的称呼:
“末将和弟兄们,都叫它——”
“**打狗阵**。”
“打狗阵?”
蒙骜先是一愣,随即,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表情极其精彩地变化起来——从错愕,到茫然,再到一种豁然开朗般的、难以抑制的狂放!
“哈哈哈!哈哈哈哈——!”
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猛然爆发,蒙骜仰天爆发出了一阵洪钟般的大笑!笑声酣畅淋漓,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,仿佛要将这几日积压的震惊、感慨、乃至一丝后怕,全都在这笑声中倾泻出来!
“打狗阵!好!好一个打狗阵!!” 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,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,铁甲叶片哗啦啦作响,“贴切!他娘的贴切!关门打狗!瓮中捉鳖!就是这么个理儿!比老子那文绉绉的‘却月阵’强!强太多了!哈哈哈!”
他这毫无形象、发自内心的大笑,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感染力。原本沉浸在悲伤和沉重中的士兵们,先是面面相觑,随即,不知是谁先忍不住,“噗嗤”一声低笑了出来,紧接着,如同连锁反应,越来越多的士兵脸上露出了笑容,那笑容起初还有些勉强,带着泪痕,但很快就变得自然起来,最终汇成了一片压抑不住的、劫后余生般的哄笑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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