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浓稠,无星无月。清江浦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在黑暗中沉默。沿河的灯火大多熄了,只有河伯祠方向,还隐约透出几点昏黄的光,如同怪兽不眠的眼睛。
陈渡如同鬼魅,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。他避开了主干道,专挑狭窄、污秽的小巷穿行。王瘸子画的路线图在他脑中清晰浮现。河伯祠坐落在镇子东北角,紧挨着运河的一处支汊,地势略高,黑瓦白墙,占地颇广,平日里香火缭绕,此刻在夜幕下却显得阴森肃杀。
他绕到祠堂后方,果然看到一片荒废的菜园子。杂草丛生,半人高,散发着一股泥土和腐植的混合气味。他伏低身子,如同狸猫般潜行,很快在靠近后墙的草丛深处,找到了那个被扩大的狗洞。洞口被杂草巧妙遮掩,仅容一个瘦削的人侧身挤过。
陈渡没有犹豫,收束气息,一点点挤了进去。墙内是祠堂的后院,更加寂静,只有风吹过屋檐铃铛的细微声响。他按照王瘸子的指示,紧贴着墙根的阴影,屏息凝神,向前摸索。
祠堂内部比想象中更大,亭台楼阁,影影绰绰。偶尔有巡逻的祠众提着灯笼走过,脚步沉重,交谈声在静夜里传出老远。陈渡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,总能提前避开。
他目标明确,直指偏殿。偏殿位于祠堂西侧,据说平日里很少开放,是存放祭祀用具和处罚犯戒祠众的地方。
靠近偏殿,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、潮湿的水汽和淡淡的腥味。水牢,应该就在这下面。
偏殿的门紧闭着,上面挂着一把沉重的铜锁。但这难不倒陈渡。他取出随身携带的、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细铁丝,插入锁孔,耳朵贴近锁身,仔细听着里面机括的细微声响。不过几个呼吸间,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锁开了。
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,闪身而入,随即反手将门虚掩。
殿内没有点灯,一片漆黑。只有从高窗透进的微弱天光,勉强勾勒出殿内物体的轮廓。正中是一座高大的河伯神像,面容模糊,在黑暗中显得狰狞。神像前是巨大的供桌,上面摆放着一些蒙尘的祭器和牌位。
供桌下面……
陈渡蹲下身,仔细检查供桌下方的地面。地面是青石板铺就,看起来严丝合缝。他用手一寸寸摸索,指尖感受着石板的纹理和接缝。
终于,在靠近墙角的一块石板边缘,他摸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、不同于其他接缝的松动感。他用匕首尖端小心插入缝隙,轻轻一撬。
“嘎吱——”
一声轻微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。那块石板,竟然缓缓向下沉陷了半寸,然后向一侧滑开,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!
一股更加浓郁、带着淤泥腐朽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腥臭气的冷风,从洞口扑面而来,吹得陈渡衣袂翻飞。
就是这里了!
陈渡没有立刻下去。他侧耳倾听片刻,确认外面没有异常,这才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,晃亮了,往洞口里照去。
是一条陡峭向下的石阶,狭窄,湿滑,长满了墨绿色的青苔。石阶尽头,是一片幽暗的水光,深不见底。
他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水腥味的空气,举着火折子,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石阶。
石阶不长,只有十几级。越往下,空气越潮湿冰冷,那股腥臭味也越浓。脚下开始出现积水,没过了鞋面,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往上爬。
走下石阶,眼前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地下空间。四壁是粗糙的岩石,渗着水珠。大部分空间都被墨绿色的、死寂的潭水占据,只有靠近入口处,有一小片勉强可以站脚的岩石平台。
这就是水牢。与其说是牢房,不如说是一个建在地下的、与外部水道相连的深潭。潭水漆黑,看不到底,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烂木屑和说不清的污物。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。
而在水潭的中央,靠近对岸岩壁的地方,赫然矗立着一座小小的、由黑色石头垒成的祭台!祭台高出水面尺许,上面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。
留影石!
陈渡精神一振。但他没有贸然行动。王瘸子说过,这里有机关,还有“不干净的东西”守着。
他举着火折子,仔细观察。水面平静得诡异。祭台周围,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机关触发点。
他试探着,将一块小石子投入水中。
“噗通。”
石子沉入墨绿色的潭水,只激起一圈小小的涟漪,随即消失不见。
一切依旧平静。
但陈渡心中的警惕却提到了最高。这种平静,反而透着不祥。
他必须过去。祭台在潭水中央,没有路,只能涉水。
他脱下外衣和鞋子,只留贴身短褂和裤子,将桃木剑和火折子用油布包好,绑在背后。然后,他咬了咬牙,迈步踏入了冰冷的潭水中。
水瞬间没到了大腿根,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哆嗦。水底是厚厚的、粘稠的淤泥,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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