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…臣听清楚了!臣定当全力配合廉访司!彻查!彻查到底!”李邦彦浑身筛糠般抖着,声音嘶哑,带着绝望的哭腔。他知道,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。肃政廉访司那帮人,加上范仲平和那位“顾先生”,还有皇后娘娘那恐怖的算盘…工部多年的积弊,恐怕要被翻个底朝天!而他自己…他不敢想下去。
赵小川不再看他,目光转向肃立在侧的范仲平:“范卿!”
“臣在!”
“廉访司即刻抽调精干人手,进驻工部!重点审计颜料作坊及所有相关物料账目!进度、疑点,每日申时前,标注于绩效看板之上!朕要亲眼看着这‘毒瘤’,是如何被挖出来的!”
“臣,遵旨!”范仲平躬身领命,声音沉稳有力,带着破开迷雾的决心。
殿内一片死寂。只有李邦彦压抑的抽泣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。那面巨大的“绩效看板”,在今日早朝后,仿佛被注入了新的、更加沉重和血腥的含义。它不再仅仅是衡量政绩的标尺,更成了悬在工部,乃至所有可能涉及贪腐与阴谋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!
工部衙门深处,颜料作坊库房重地。往日的喧嚣和匠作气息,被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所取代。库房大门洞开,肃政廉访司的属官们身着统一的皂色公服,神情冷峻,如同潮水般涌入。范仲平亲自坐镇,孟云卿(依旧以“顾先生”装扮)手持她那把标志性的乌木算盘,目光如电般扫视着堆积如山的物料和密密麻麻的账册。
工部颜料作坊的主事,一个姓刘的干瘦中年官员,脸色煞白地站在一旁,额头上冷汗涔涔,不停地用袖子擦拭。他身后几个库丁和小吏更是吓得瑟瑟发抖。
“刘主事,”孟云卿的声音刻意压得低沉沙哑,带着“顾先生”特有的冷冽,“烦请打开所有物料封存仓库,取出天字甲号库近三年的丹砂、水银、朱砂等管制物料的全部进出库原始记录,以及对应的损耗核销凭证。”
“是…是!顾先生!”刘主事声音发颤,连忙指挥库丁去开库搬账册。
很快,几大摞厚厚的、落满灰尘的账册被搬到了库房中央临时清理出来的空地上。孟云卿走上前,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,翻开。泛黄的纸张上,墨迹或浓或淡,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,某匠领用丹砂多少斤、水银多少两,用途为何,经手人是谁,核销损耗几何。字迹潦草,格式不一。
“范大人,”孟云卿转头对范仲平道,“如此记录,混乱不堪,查核效率低下。属下建议,即刻将所有原始记录,按物料种类、时间顺序,重新誊录整理!建立‘四柱清册’:旧管、新收、开除、实在!每笔领用,对应核销损耗,必须清晰明了!凡有涂改、缺漏、前后矛盾者,单独标注,严查经手人!”
范仲平点头:“准!就依顾先生所言!调十名书吏,即刻誊录!刘主事,你负责提供所有原始凭证,并配合解释所有疑点!若有半分隐瞒…”他冷冷地扫了刘主事一眼,未尽之意让后者腿肚子直打转。
“下官不敢!下官一定配合!一定配合!”刘主事连声道。
很快,临时调来的书吏们铺开纸笔,开始紧张地工作。库房内只剩下翻动纸张的沙沙声、笔尖划过纸面的摩擦声,以及孟云卿不时指点格式和疑点的清冷声音。
孟云卿则走到堆放丹砂、水银等原物料的区域。几个大陶瓮密封着,贴着封条。她示意库丁打开其中一个装着丹砂的瓮。暗红色的矿石粉末暴露在空气中。孟云卿用小银勺舀起一点,凑近仔细看了看成色,又闻了闻气味。
“取秤来。”她吩咐道。
一杆精铜打造的大秤被抬了过来。孟云卿亲自监督库丁,将瓮中丹砂全部倒出,重新过秤!秤杆高高扬起,秤砣不断调整,最终得出一个精确的重量。
“记录:天字甲号库,丹砂,原库存记录余量一百八十七斤四两。实际过秤,得一百六十一斤三两!短缺二十六斤一两!”孟云卿的声音清晰地在库房中响起,如同宣判。
“什么?!”刘主事眼前一黑,差点晕过去。短缺?!还是二十多斤?!这怎么可能?!
“这…这…顾先生…是不是秤不准?或者…或者挥发?丹砂会挥发的…”刘主事语无伦次地辩解。
“挥发?”孟云卿冷笑,拿起记录册,“按记录,此瓮丹砂自上次盘库至今,仅领用三次,合计十五斤,核销损耗‘半两’!损耗半两,实际短缺二十六斤?刘主事,你这‘损耗’,是耗到谁的口袋里去了?还是耗到汴河里去喂鱼了?”她拨动乌木算盘,算珠清脆作响,“短缺二十六斤丹砂,按市价,价值几何?按工部内部核销价,又是几何?这其中差额,又进了谁的腰包?嗯?”
刘主事面如死灰,瘫软在地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知道,完了。在“顾先生”这把算盘和那杆秤面前,所有的遮掩都成了徒劳的笑话。工部这潭浑水,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“绩效审计”彻底搅翻,沉底的淤泥和腐臭,即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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