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啊是啊!”众人纷纷附和,愁云惨雾。俸禄减半已是割肉,调去清水衙门更是断了油水外快,简直是要命!
“慌什么!”李邦彦提高了声音,压住嘈杂,“陛下要的是政绩,是‘KPI’!只要咱们把手头的差事办漂亮了,把进度牌挂上‘优’,把名字写在‘绩效榜’前头,这板子,就是咱们的登云梯!”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寿王府的逆产清点,范仲平那老匹夫盯着,是块硬骨头。但隆昌号关联的那些商户呢?开封府和廉访司人手有限,总要我们户部协同吧?这里面的油水…啊不,是这里面的‘绩效’,就看咱们会不会做了!”
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。在座的都是人精,瞬间领悟。对啊!清点逆产是苦差,查商户可是肥差!那些与隆昌号有牵扯的商户,为了撇清关系,少不得上下打点。只要操作得当,既能完成“KPI”进度,又能捞足实惠,还能在绩效榜上露脸!一时间,众人眼中的忧惧褪去,换上了心照不宣的兴奋光芒。
“李侍郎高见!” “还是侍郎看得通透!” 奉承声四起。雅间内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,推杯换盏,筹谋算计,在丝竹管弦的掩盖下悄然进行。樊楼的灯火,映照着这场因“绩效看板”而提前上演的、隐秘的“KPI”争夺战。
夜色渐深,宫门早已下钥。静思苑深处,那座专门用来囚禁寿王赵颢的高耸北塔,如同一个沉默的巨人,只有顶层一扇狭小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烛光。塔内囚室,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。一榻,一桌,一椅,四壁萧然。寿王赵颢,身着粗布囚衣,枯坐灯下,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冰冷的、边缘被火燎过的残破玉佩——那是飞燕佩焚毁后仅剩的一角。塔外隐约传来打更的梆子声,更衬得塔内死寂如墓。
突然,一阵急促的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,伴随着一个熟悉又带着点喘息的憨厚声音:
“开门!快开门!本王…我有急事找皇叔!”
把守塔门的皇城司精锐番子认得这是官家最疼爱的憨王爷赵言,虽觉诧异,但不敢怠慢,连忙打开沉重的铁门。
赵言几乎是滚了进来,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、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超大食盒,身后跟着一脸无奈、提着灯笼的林绾绾。
“皇叔!皇叔!大事不好了!”赵言冲到寿王桌前,把沉重的食盒“哐当”一声放下,震得桌上油灯一阵摇晃。他圆圆的脸上满是焦急,鼻尖还冒着汗珠。
寿王抬起浑浊的眼,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毁了他最后计划的憨侄子,声音嘶哑:“何事?”
“淘汰!‘末位淘汰’啊!”赵言急吼吼地打开食盒盖子,顿时香气四溢,露出里面热气腾腾的烧鹅、肥嫩的蹄髈、晶莹的虾饺、还有一壶好酒。“皇兄今天在朝堂上说了,‘末位淘汰’!就是把干得最差的那个…淘汰掉!请去吃饭!”
“噗——” 跟在后面的林绾绾一个没忍住,赶紧用手帕捂住嘴,肩膀可疑地抖动起来。她看着自家王爷那一脸“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绝密消息你快跑路”的真诚焦急,再看看寿王那瞬间凝固、如同吞了十只苍蝇的表情,实在憋不住笑。
寿王的脸颊肌肉抽搐了一下,他死死盯着赵言:“你…说什么?淘汰…请吃饭?”
“是啊!”赵言用力点头,拿起一只油汪汪的烧鹅腿就往寿王手里塞,“皇叔!您…您之前不是没干好吗?那个…那个‘绩效’考评肯定垫底了!我琢磨着,这‘淘汰饭’肯定轮上您了!我怕他们请您吃断头饭…呸呸呸!不是!我怕他们请您吃不好!这不,我特意去樊楼打包了最好的席面!您快趁热吃!吃饱了…吃饱了才有力气跑啊!”他越说越急,眼圈都红了,仿佛下一刻皇城司就要冲进来把他皇叔拖去“淘汰”掉。
囚室内一片诡异的寂静。只有食盒里菜肴的热气和香气袅袅升腾。寿王低头看着手里被硬塞过来的、油光锃亮的烧鹅腿,又看看眼前侄子那张写满“赤诚关怀”的圆脸,再想想自己筹谋半生、机关算尽最终沦为阶下囚的结局,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他。他想狂笑,想怒吼,想砸碎眼前的一切,但最终,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、如同破风箱般的“嗬嗬”声。
“皇叔?您…您别吓我啊!”赵言更慌了,手足无措。
林绾绾终于调整好表情,上前一步,强忍着笑意,一本正经地对寿王道:“王爷,我家殿下也是一片好心。您…您还是先用膳吧。”她说着,利落地摆开碗筷,甚至给寿王倒了一杯酒。
寿王没有动。他只是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玉佩残片,目光越过赵言和林绾绾,投向囚室那扇狭小的、只能看到一线夜空的窗口。窗外,是汴京不夜的灯火,是那面悬挂在紫宸殿上、决定无数人命运的“绩效看板”,是他再也无法触及的、崩塌的野心。
赵小川…这就是你的报复吗?用这种荒诞的方式,用一个憨子,来提醒我彻底的失败和耻辱?寿王的心中,充满了比死亡更冰冷、更漫长的绝望和怨毒。那“嗬嗬”的怪笑声,在空旷的囚塔顶层,断断续续地响着,如同夜枭的哀鸣,久久不散。塔外,林绾绾拉着还在担忧念叨“皇叔是不是被吓傻了”的赵言,提着灯笼,沿着陡峭的石阶缓缓下行,将那片死寂的囚牢和囚牢里那个被“淘汰”彻底击垮的灵魂,重新留给了无边的黑暗。
夜色下的汴京城依旧喧嚣,御街上的灯火蜿蜒如星河。皇宫深处,赵小川站在高高的宫阙廊下,远远望着紫宸殿的方向,那里,巨大的“绩效看板”在灯火的映衬下,沉默而坚定。他知道,这面板子掀起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。朝堂的博弈,市井的解读,甚至囚塔里的怨毒,都只是这场变革交响曲中或高亢或低沉、或荒诞或沉重的音符。他揉了揉眉心,那里有疲惫,但更多的是破开迷雾后的清明与决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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