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工部李侍郎如今怕是听见‘自行车’三字便要晕厥,”孟云卿语气平静,却字字戳心,“户部张尚书素来谨慎,此等前所未有之开支,若无十足把握与显见之利,恐难说服。再者,”她目光转向地上那片刺目的紫色,“今日太液池之失,虽属意外,却也暴露此物隐患。大臣官袍规制乃礼法所定,非轻易可改。若强行推广,今日是李侍郎落水,明日焉知不会有人摔断腿脚,甚至…冲撞圣驾?”
她每说一句,赵小川的脸色就沉一分。成本问题、安全问题、执行阻力、文化习惯(该死的宽袍大袖)…这些他激情规划时被忽略的现实荆棘,被孟云卿条分缕析,冷静地摊开在他面前。
“皇后是觉得,朕此举纯属异想天开?”赵小川放下玉勺,语气有些发闷。挫败感像藤蔓缠绕上来。他穿越而来,满脑子现代思维,总想大刀阔斧地改变这个时代,却一次次在“水土不服”上栽跟头。麻将风靡了,但御史台差点瘫痪;玻璃镜赚钱了,却被番邦当奇货可居;如今这自行车…
孟云卿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,心中微动。她端起自己面前那盏茶,素手执盖,轻轻撇去浮沫,动作优雅至极。
“臣妾不敢妄断陛下宏图。”她声音依旧清冷,却少了几分疏离,“陛下心思奇巧,常有惊人之举,其利国便民之初心,臣妾感佩。” 她顿了顿,抬眸看向赵小川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揶揄,“只是,陛下行事…有时如同话本里那初入江湖的少侠,内力深厚却招式生疏,一腔热血便想荡平天下不平事,却往往…先砸了自家招牌,吓跑了街坊邻居。”
赵小川:“……”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?好像她某本马甲话本里的吐槽!他嘴角抽搐了一下。
孟云卿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,继续道:“治国如烹小鲜,火候、次序、佐料,缺一不可。陛下欲行此‘木牛流马’之事,何妨先设一‘小灶’?”
“小灶?”赵小川挑眉。
“正是。”孟云卿放下茶盏,指尖在案上虚画,“譬如,先在皇城司、殿前司等年轻力壮、行动需迅捷的禁卫军中试行。一则,其服饰利落,无宽袍大袖之碍;二则,操练场地方便,无冲撞百姓之忧;三则,可验其传递消息、巡逻警戒之实效。若真有奇效,禁军便是活招牌,何愁他人不效仿?所需‘车道’,亦可先于宫城之内、各司衙门之间划出小段试行,耗费有限,阻力亦小。”她条理清晰,俨然一副项目风险评估与分阶段实施方案。
赵小川眼睛亮了!对啊!这不就是“内部测试版”和“小范围公测”吗?把用户群体精准定位在需求明确(巡逻需要效率)、接受度高(年轻)、风险可控(有场地)的禁军身上!成本低,见效快,还能收集真实数据反馈!他看向孟云卿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赞赏:“皇后高见!此乃老成谋国之言!”
孟云卿微微颔首,唇角似乎极轻地弯了一下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。“陛下谬赞。臣妾只是觉得,与其让诸位大人在太液池里演练水性,不如让该练的禁军去练。” 她语气平淡,却精准地补了一刀。
赵小川:“……” 刚刚升起的赞赏瞬间被噎了回去。这女人的嘴,真是…又毒又准!他尴尬地咳了一声,掩饰性地去端那碗已经微凉的莲子羹。
“另外,”孟云卿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、装帧素雅的册子,轻轻推到赵小川面前,“此乃臣妾闲来无事,翻阅宫中旧档及工部营造法式,再结合陛下此物之形制,草拟的几则《骑行要则初稿》。譬如‘骑行前须紧束袍带’、‘过水塘需缓行’、‘下坡当控速’、‘不可单手或脱把炫技’…陛下或可着工部与兵部参详增补,以为试行之规范?” 册子扉页上,簪花小楷娟秀工整地写着几个字:御制木牛流马驭行初规。
赵小川翻开册子,里面条条款款,虽无现代术语,却将安全要点概括得明明白白,甚至画了几幅简单的示意图,标注了重心、易卷衣物处等关键位置。这简直是古代版的《自行车安全使用手册》雏形!
他看着那清秀的字迹,再看看眼前这位端坐如莲、仿佛刚才那句“练习水性”的毒舌不是出自她口的皇后,心情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。这女人…到底是来泼冷水的,还是来雪中送炭的?怎么每次被她噎得半死之后,又能收到一份意想不到的“解决方案”?
“皇后…有心了。”赵小川摩挲着册子,语气复杂。他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,在“昏君值”暴涨之后,似乎有个不起眼的角落,闪过一条微弱的提示:【检测到关键人物“孟云卿”提供有效危机缓解方案,隐性“明君值”+1,贤内助积分+5】。
孟云卿优雅起身:“分内之事。陛下若无其他吩咐,臣妾告退。莲子羹快凉了,陛下趁热用些。”她行礼转身,裙裾拂过光洁的金砖地面,留下一缕清雅的梅香。
走到门口,她脚步微顿,并未回头,清泠的声音却清晰地传来,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戏谑:“对了陛下,尚服局方才来回话。她们说,官袍规制乃祖制,轻易缩短下摆恐惹非议。不过…在官袍内衬靠近后摆处,缝制一圈耐磨的‘暗绊带’,骑行时可将后摆撩起固定于腰间,倒是不违礼制,且能解燃眉之急。陛下觉得…此计可行否?”
赵小川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,看着皇后袅娜离去的背影,半晌,才把那口凉透的莲子羹送进嘴里。
甜中带着一丝莲子芯的微苦。
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,还有那个看似清冷端庄、实则藏着八百个心眼子加一条毒舌的皇后。他低头,目光落在案头那本御史台的弹劾奏折上,忽然觉得没那么刺眼了。他提起朱笔,在奏折末尾,带着点恶趣味和自嘲,龙飞凤舞地批了一行只有他自己能完全看懂的字:
**“BUG太多,需求变更,打回重构!——PM 赵”**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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