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碧桃终于试完最后一套，脸颊因频繁更换衣物而泛着自然的红晕，微微有些气喘时，薛林氏拉着她的手在榻边坐下，爱怜地替她理了理鬓角有些散乱的发丝。
“累了罢？”
薛林氏语气温柔。
“怪我，一见你穿着好看，就恨不得把所有的好衣裳都让你试个遍。”
碧桃忙摇头。
“不累的，干娘。”
薛林氏看着她，越看越是欢喜，转头对常嬷嬷吩咐道。
“嬷嬷，去，把这些刚才桃儿试过的，还有衣匣里剩下那两套没试的，桃粉色和雪青色的，一并都仔细包起来，送到姑娘房里去。”
碧桃闻言，猛地抬起头，眼中满是惊愕。
“干娘！这如何使得？这太贵重了！桃儿承受不起！有一套今日穿着见客便是够了，怎能……”
“怎么使不得？”
薛林氏打断她，语气笃定。
“我说给你，便是你的了。这些衣裳放在我这里，不过是压在箱底蒙尘，给了你，才能物尽其用，让它们见见天日。你如今身份不同了，日后往来应酬，出门见客，难道还能只有一两身见人的衣裳？那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们薛家苛待女儿？”
常嬷嬷也在一旁笑着劝道。
“姑娘就安心收下吧！这是夫人疼您呢！您没瞧见夫人刚才看您试衣裳时那高兴的模样？比她自己穿了新衣裳还开心百倍！您就当了却夫人一桩心愿，让夫人过过眼瘾，也好好打扮打扮咱们薛府的大姑娘！”
“可是……这也太多了……”
碧桃看着那几个装得满满的衣匣，只觉得如同做梦一般。
这些衣物的价值，恐怕比她这些年攒下的所有月钱加起来还要多得多。
“不多不多！”
薛林氏拍拍她的手。
“女孩子家，正当年的好时候，就该多几身漂亮衣裳穿着。往后啊，每季都让绣娘来给你量体裁新衣，这些不过是给你应急替换的。等你正式行了礼，干娘再给你打几套像样的头面首饰，定要把我的桃儿打扮得雍容华贵，不让任何人小瞧了去！”
碧桃看着薛林氏眼中那毫无保留的慈爱，喉头哽咽，一时间什么推辞的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她只能起身，对着薛林氏深深一福，声音带着微颤。
“桃儿…桃儿谢干娘厚赐。”
“快起来，快起来！”
薛林氏连忙扶起她，眼中也泛起些许泪光，将她轻轻揽入怀中。
“好孩子，往后有干娘在，断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。这些身外之物算得什么，只要你欢喜就好。”
常嬷嬷站在一旁，看着这对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母女相拥的画面，那双阅尽沧桑的老眼早已湿润。
她忙用袖口轻轻按了按眼角，那布料上立刻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
“哎呦呦，瞧瞧老奴，真是越老越没出息了。”
常嬷嬷带着浓重的鼻音，声音却扬得高高的，满是欢喜。
“夫人，姑娘，这是天大的喜事啊！该高兴，该高兴才是！老奴在府里伺候几十年，看着夫人您嫁进来，持家理事，什么都好，就是膝下少了位娇娇软软的姑娘承欢，一直是老奴心里头的一桩憾事。如今可好了！碧桃姑娘……不不不，是咱们大小姐，品性模样都是顶尖儿的，穿上这些衣裳，通身的气派，活脱脱就是夫人年轻时的模样！不，比夫人当年还要灵秀几分呢！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走上前，动作轻柔地替碧桃理了理那件海棠红褙子的领口，眼中满是慈爱。
“夫人您瞧。”
她转向薛林氏，语气愈发恳切真诚。
“老奴可不是奉承，姑娘这身段，这气质，简直就是天生的衣架子！这海棠红多挑人啊，穿不好就显得俗气，可穿在姑娘身上，竟是这般明艳大气，跟那画儿上刚摘下的带着露水的海棠花似的，鲜亮得晃眼！还有方才那身湖水绿的，清凌凌的，像那池子里最水灵的嫩荷尖儿。老奴活了这把年纪，还没见过谁能把这么多种颜色都穿得这么妥帖好看的！可见不是衣裳衬人，是咱们姑娘的人品，把衣裳都衬得贵重起来了！”
她顿了顿，看着薛林氏明显被说得眉开眼笑的脸，继续道。
“要老奴说，这就是缘分，是老天爷注定要补上夫人这份遗憾，才把姑娘这样可心的人儿送到夫人跟前。往后啊，夫人您就等着享女儿的福吧！等今日认了亲，姑娘名正言顺了，再让姑娘陪着您去各府走动走动，让大家都瞧瞧，咱们薛府的大小姐是何等的品貌，还不把那些夫人们都羡慕坏了！”
常嬷嬷这一番话，既夸了碧桃，更说到了薛林氏的心坎里。
薛林氏听着，只觉得心中那点因无女而产生的郁气彻底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骄傲。
她拉着碧桃的手，对常嬷嬷笑道。
“就你这张巧嘴会说话！不过说得是，我的桃儿，自然是样样都好的。”
常嬷嬷见夫人开怀，自己也跟着笑开了花，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深深的菊花褶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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