狗儿蹲在营火旁,短刀在掌心转得飞快。
火星子溅在他沾着草屑的裤腿上,他也不躲,只咧着嘴笑——那笑里带着十五岁少年特有的野气,像刚出膛的子弹,热辣辣撞进人心里。短刀是他爹临终前塞给他的,刀身窄而短,刃口还带着打铁匠炉上的余温,刀背刻着歪歪扭扭的“狗儿”二字,刀刃新近又添了三个更深的字:“杀清兵”。
“狗儿!”王二拎着壶热酒过来,粗粝的手掌揉了揉他的后脑勺,“又显摆你那把小刀?”
狗儿把刀往怀里一揣,仰头灌了口酒。辛辣的烧刀子呛得他直咳嗽,脸涨得像灶膛里的火:“二叔,我不小了!我能扛枪,能追马,能……”他梗着脖子,喉结动了动,“能替我爹报仇!”
营火“噼啪”炸响,火星子窜上夜空,照亮了狗儿脸上的泪痕。没人注意到,这个蹦跳喊杀的少年,眼底还藏着未干的湿意。
狗儿的爹叫周大柱,是太行山有名的猎户。
去年秋里,清军在山下扎营,抓了二十个山民当挑夫。周大柱被绑着押走时,狗儿攥着他沾着松脂的衣角,哭着喊“爹”。周大柱蹲下来,用粗粝的手掌擦他的脸:“狗儿,记着——咱山民的刀,不是用来杀兔子,是用来护家的。”
后来的事,是王二从山下茶棚打听来的。挑夫们被逼着往凤阳运粮,山路陡峭,清军的监工拿鞭子抽,用枪托砸。周大柱挑断了两根扁担,肩膀肿得像发面馍,还把最后半块玉米饼塞给个饿晕的孩子。
“再后来……”王二的声音低下去,“担子压断了他的腰椎,监工说‘废物’,把他扔在山沟里。等我们找到他,他手里还攥着半截扁担,嘴里念叨‘狗儿……别学我……’”
狗儿把脸埋进膝盖。他记得那个冬天,李昊带着靖南营的人抬回他爹的尸体。李昊给他擦脸时,他摸到爹手心里的茧子——那是常年握刀、握锄头磨出来的,硬得像块老树皮。
“我不要当猎户了。”他拽着李昊的衣角,眼泪砸在爹冰凉的手背上,“我要当兵,杀清军!”
李昊蹲下来,把自己的佩刀塞进他手里。那刀比狗儿的短刀沉两倍,刃口却亮得能照见人影。“杀清军不是为了报仇。”李昊说,“是为了让更多像你爹这样的汉子,能活着回家。”
狗儿似懂非懂,把刀挂在腰间。从那天起,他跟着营里的老兵学打枪、学投弹,学认地图上的隘口。他的短刀始终别在腰后,刀鞘磨得发亮,像颗不肯熄灭的火星。
“狗儿!”秀才捧着本破破烂烂的《三字经》走过来,“来,我教你认字。”
狗儿正用树枝在地上画清军的旗子,抬头皱眉:“认字有啥用?能当子弹使不?”
“怎么没用?”秀才蹲下来,用树枝在沙地上写“民”字,“你爹是民,王二哥是民,赵大人是民,咱都是民。认了这个字,你就知道,你要护的不只是你爹,是所有像你爹这样的民。”
狗儿盯着沙地上的字,忽然想起爹临终前的话:“狗儿,咱山民的刀,是护家的。”他挠挠头:“那……护家就是护民?”
“对喽!”秀才笑了,“你爹没读过书,可他懂这个理。你李统领更懂——他教你打枪,不是教你杀人,是教你护人。”
远处传来马蹄声,是小周去山下探信回来了。他翻身下马,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告示:“清军又在阜平征粮,说是‘借’,其实是抢!老乡们躲进山里,可娃娃们饿啊……”
狗儿的短刀“唰”地出鞘。月光下,刀身的“杀清兵”三个字泛着冷光。“我去!”他梗着脖子,“我带几个弟兄,端了他们的粮队!”
李昊走过来,按住他的肩:“狗儿,复仇不是冲动的。你爹教你护家,不是教你送死。”他指了指营火旁的人群,“王二哥的刀是为弟,赵大人的书是为民,咱们的枪,是为所有活不下去的百姓。”
狗儿望着营火旁的弟兄们。王二在磨刀,刀鞘上的“守土”二字发亮;赵刚在教秀才改《论语》批注;老周在修弩箭,箭簇上刻着“护苗”。这些人,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东西,可他们的刀枪,都指向同一个敌人。
“我懂了。”狗儿把刀插回鞘里,“我不仅要杀清军,还要护着咱太行的娃,不让他们的爹娘再被抢粮!”
半月后,靖南营端了清军的运粮队。
狗儿跟着王二摸黑潜入,他贴着山壁,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马蹄声。运粮的清军有二十多个,打着火把,嘴里哼着淫词滥调。王二做了个手势,狗儿抄起短刀,猫着腰绕到粮车后。
“动手!”
枪声炸响的瞬间,狗儿的短刀也捅进了最末一个清军的后心。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,脸上还带着痘印,临死前瞪着他:“你……也是反贼?”
狗儿的手在抖。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摸枪时,李昊说:“杀的是欺压百姓的人,不是孩子。”可眼前这孩子,手里攥着鞭子,鞭梢还沾着百姓的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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