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记得很清楚,收件人那一栏,写的正是“陈金花”。
我当时以为是姥爷找人借了钱,那是还款的单据。
现在想来,那哪里是单据!
那是一个无法写上寄件人地址的,匿名的,举报信寄出通道!
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。
原来从那么早开始,姥爷就已经在黑暗中战斗,直到他倒下。
午后的阳光变得灼热起来,许明远提着一篮子水蜜桃出现在我家门口,笑得一如既往地温和儒雅。
“晚照,刚从镇上摘的,你妹妹小桃最爱吃这个。”他把篮子递给我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手腕上那条小满生前为我编的五彩手链,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你戴着它,真好。就像她还活在你身边一样。”
他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,扎进我的皮肤,留下细微却持续的刺痛。
我低下头,不敢让他看见我眼中的寒意。
也就在这一瞬,我的金手指捕捉到了一个细节——他卡其色长裤的裤脚上,沾着几点暗红色的湿泥。
系统自动分析了泥土的成分和湿度,瞬间给出了定位:村南,废弃邮局,后墙根。
那里,正是我在脑中棋局推演里,为他这颗“马”设置的监视位的落点!
他果然一直在那里,像一只秃鹫,盘旋在我的棋盘之外,监视着我这枚“兵”是否踏出了他划定的路线。
我强压住几乎要跃出喉咙的心跳,用最轻柔、最天真的声音问:“许老师,您常去邮局那边吗?我听村里人说,您有时候会去那里给城里的学生寄作业。”
他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刹那的凝固,快到几乎无法察觉。
随即,他恢复了温和的表情,笑道:“是啊,偶尔去。那里安静,没什么人打扰,适合……整理一下思绪。”
他走了,留下满篮甜腻的桃子,和一句破绽百出的谎言。
我关上门,靠在门板上,浑身冰冷。
他在撒谎。
他在监视我。
傍晚时分,我揣着一包姥姥常吃的降压药,敲开了陈金花家的门。
她的家比我想象的还要破败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和猫的气味,混合着潮湿的墙皮剥落的土腥。
老式挂钟在墙上滴答作响,每一声都像踩在神经上。
“陈奶奶,我姥姥让我给您送点药。”我把药放在桌上。
老人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许久,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。
她没有说话,只是转身,颤巍巍地拉开一个老旧的抽屉,从最底下取出一张被摩挲得泛黄的邮寄收据。
“你姥爷,每个月初七,都会来我这里寄一封信。”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,“从来不写寄件人,地址永远是县档案馆。从去年冬天开始,就断了。那时候,我就知道……出事了。”
她猛地凑近我,压低声音,眼中闪烁着惊恐的光:“他们,来查过我三次。最近的一次,就在上个月。那个人很高,戴着眼镜,很斯文。我记得他的袖口,藏着一条蛇形的暗纹。”
蛇形暗纹!
我的大脑立刻调出了许明远今天那件白色衬衫的影像资料,金手指自动放大了他手腕内衬的细节——一模一样的盘蛇图案!
“奶奶,”我抓住她冰冷的手,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,“您能帮我一个忙吗?帮我再寄一封信,一封假信,就寄到县档案馆。”
陈金花沉默了,屋子里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,像在为谁倒数。
良久,她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你妈当年,就是因为要去县里查档案,才失踪的。我替你寄。”
离开陈金花家,夜风呼啸着穿过空荡的巷子,吹得我后颈发凉。
我裹紧外套,脚步却越来越快,仿佛身后有看不见的眼睛在追踪。
回到房间,关上门,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,像刚跑完一场生死竞速。
深夜,我翻开妹妹小满的语文课本,在《草船借箭》那一页的空白处,用铅笔写下一行新的指令:“7月13日,23点07分,陈金花寄信,引蛇出洞。”
然后,我拿出那截至关重要的胶卷,将它小心地塞进我那件准备在“那天”穿的红裙子的内衬夹层里。
我又拿出一张棋谱,翻到背面,用炭笔在上面画下新的符号——我将那个“螺旋静止纹断裂线”补全,让它变成一个闭合的圆环,又在圆环的末尾,加了一个清晰的箭头,指向村西的配电房。
许明远,我知道你早晚会再来搜查我的房间。
这一次,我要让你“看见”我想让你看见的东西。
棋局已经布下,诱饵已经备好。
窗外,一片漆黑。
几公里外的山坡上,顾昭亭正举着他那台老式矿石收音机,耳机里传来微弱的电码声。
三短,一长。
停顿。
再三短。
信号源不再是我这里,而是来自村东头,陈金花家屋顶那个生了锈的铁皮风向标。
他拿下耳机,眯起眼睛望向村子西边的方向,那里是配电房的所在。
他低声自语,声音被夜风吹散:“灯,快灭了。”
我吹熄了蜡烛,将自己隐入彻底的黑暗。
这张用亲人的血和泪编织的网,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。
第二天清晨,天刚蒙蒙亮,院门就被人轻轻敲响了。
是住在隔壁的李婶,她端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,另一只手攥着一小包用纸包着的盐。
“晚照啊,你姥姥说家里盐没了,我给你送点来。”她把粥碗塞给我,又趁着我接碗的瞬间,飞快地将那包盐塞进了我的手心。
她的手指粗糙而温暖,但在盐包和我的掌心接触的那一刻,我清晰地感觉到,纸包里裹着的,不仅仅是盐粒。
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,小小的,硬硬的纸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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