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明月高悬,清辉洒遍花果山。万籁俱寂中,忽闻草丛簌簌作响。自一方巨岩后悄然探出个黑黢黢的脑袋——竟是只吊睛黑豹,正饥肠辘辘地盯着岩下酣睡的猴群。
爆缸最先惊醒,眼见豹子步步逼近,慌忙抓起手边枯枝,颤巍巍拦在猴群前头:“走啊,走啊,别过来!”那树枝舞得簌簌生风,偏生黑豹只低吼一声,獠牙在月下泛着冷光。
“你要吃就吃我,别吃我爷爷!”爆缸声音发颤,却仍张开双臂护住身后老猴,“我爷爷不好吃,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!!!”
黑豹后腿猛蹬,化作一道黑影直扑爆缸!电光石火间,但见金光乍现——石猴不知从何处窜出,凌空飞起一脚:“吃你孙爷爷一腿!”
只听“嘭”的一声闷响,那黑豹竟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,在空中划出道弧线,渐化作星点消散于夜空中,唯余几缕闪光缓缓飘落。
石猴潇洒落地,指尖拂过额前金毛:“噼啪你个隆咚锵啊……”话音未落,突然抱住左脚单脚狂跳,“痛痛痛痛痛,妈了个巴子的,耍帅耍过头了……”
爆缸惊魂未定地扔了树枝,凑近关切道:“这位兄台,你没事吧?”
石猴当即放下脚,挺直腰板:“没事,嘻嘻。”还故作轻松地跺了两下脚,却悄悄吸了口凉气。
此时猴群中踱出一只白眉老猴,正是爆缸的爷爷。他拄着藤杖打量石猴,忽而轻笑:“别装厉害了,石猴子。”
“什么装厉害,我本来就很厉害。”石猴嘴硬,眼珠一转突然蹲下身,“不信我现在还能背您老回去呢!”
老猴尚未答话,石猴已麻利地将老者负到背上。谁知刚迈出两步,恰踩中方才打斗时滚落的仙桃,一人一猴顿时化作滚地葫芦,“咕噜噜”滚进旁边草丛里去了。
群猴愣怔片刻,突然爆发出震天哄笑。月光下,但见老猴的藤杖还在草尖上悠悠地转着圈儿呢。
翌日清晨,石猴随爆缸等一行猴子沿着蜿蜒山道前行。但见前方高岩上踞着个黑壮如山的猴王,正是统治花果山多年的黑山。
它宛如一团凝固的夜色,与周围灰褐的石壁、青翠的藤蔓形成突兀而威严的对比。它的皮毛并非纯黑,而是在晨光下泛着深褐与墨蓝的幽光,如同覆盖着一层经年累月、风雨磨砺出的铁锈。肩背处的毛发尤其浓密粗糙,披散下来,好似一件厚重的蓑衣,更显其体型魁伟,远超寻常猴儿。
它的面庞宽阔,颧骨高耸,眼窝深陷,一双赤黄色的眼瞳如两盏灼热的炭火,在阴影中熠熠生辉,闪烁着冷酷、精明与岁月沉淀下的狡猾。它的鼻吻粗短,犬齿外凸,虽已不再年轻锋利,却依旧显得强悍有力,沉默闭合时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。
最显眼的是它前额至眉骨处,有一道扭曲的、粉白色的旧疤,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墨色的森林,这是它昔日征战、稳固王位的勋章。它的手掌宽厚指节粗大,指甲厚钝却隐含力量,随意搭在膝上,也仿佛下一刻就能碎石裂木。
众猴排成长列,战战兢兢将鲜果捧至猴王面前。
而它,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,目光扫视之下,群猴无不屏息低头,不敢直视。鲜果贡品堆在它脚下,仿佛也只是理所当然地臣服于那片深沉的“黑山”阴影之中。
轮到石猴时,他不慌不忙自耳后拈出一颗葡萄,轻放在石台上。
黑山睨着那粒紫珠,勃然大怒:“臭小子,你TM玩老子是吧?”
石猴忽地挺直腰板,嗓音蓦地化作醇厚播音腔:“在北纬43°的阳光沐浴下,这颗来自西域的紫色珍珠,正迎来了它生命中最完美的时刻。您看,它果皮上均匀分布的白霜...”他指尖轻托葡萄,声情并茂宛如戏台老生,“...是自然凝结的智慧结晶;它圆润饱满的体态,蕴藏着甘甜与微酸交织的丰富层次...”
群猴听得瞠目结舌,连黑山也一时怔住。
“每一颗,都是大地与阳光的低声絮语,是丝路上跨越千年的风味馈赠。”石猴将葡萄往前一递,目光灼灼,“这,不仅是水果,更是一颗凝聚了天地精华的...玉液琼浆。现在,请您品尝。”
黑山额角青筋暴起:“食屎啦你!!!!”巨掌挥出便要掴向石猴面门。
谁知石猴出手如电,竟擒住那毛茸茸的手腕:“黑猴Gei Gei,火气别这么大嘛。”话音未落,另一手已抄起旁边磨盘大的石头,“要是嫌这个喂不饱你,那,这个怎样!”
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石块在黑山头上炸得粉碎。鲜血当即顺着猴王眉骨淌下,在场众猴骇得缩成一团。
爆缸失声惊呼:“兄弟,你疯啦!”
黑山抹了把脸上的血,自他称王以来何曾受此大辱?正要扑杀过去,却见石猴忽地摆出说书人架势,朗声阻断:
“且慢!这位兄台可曾听闻,上古之时,人皇尧帝垂垂老矣...”他踱步如游学夫子,忽的话锋一转,目射精光,“这花果山猴王之位,岂不亦然?昔日您力强体健,自可称王。可如今您踞于高岩,只知索贡享乐,形同硕鼠,德何在?能何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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