拴柱子眼睛一亮，连忙说道：“大哥，我这儿有根绳子！你们要是打水，我把它送给你们！”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根四五米长的麻绳，递了过去。张贵几人在山下本就备了绳子，可看着少年递来绳子时的恳切模样，还是接了过来，笑着道谢：“多谢你了，拴柱子。”
见二人和善，拴柱子胆子也大了些，指着他们身上的枪，好奇问道：“两位大哥，你们带着枪，难道是山上的猎人？”张贵闻言，神色稍正，坦诚道：“小兄弟，看你是个实诚人，我也不瞒你——你放心，即便说出去也无妨，我们是抗日义勇队的。”
“真的？！”拴柱子脸上瞬间绽开喜色，声音都亮了几分，“太好了！前两年有支外乡来的义勇队，也辗转到过我们杨家峪！可后来一群鬼子带着伪军来清剿，不光把义勇队打散了，还在村里害了四条人命——那四位义勇队的大哥，就埋在我们村后的小山包上，都是敢跟鬼子拼命的好汉子啊！”他顿了顿，又压低声音补充：“两位大哥放心，我们村里没警察，就是村头杨财主，如今当着保长的差事，家里养着几个团丁，帮着警察所管这片儿的事，平日里村里大小动静，他都盯着呢。”
张贵连忙追问：“那杨保长家里有几支枪？”
拴柱子想了想答道：“好像就两支快枪，剩下的都是火枪。杨财主自己还揣着一支短枪，其余的团丁，手里拿的都是大刀片。”
听到这话，张贵才松了口气，又问：“最近的警察所离这儿多远？”
拴柱子笑了：“那可远着呢，得有好几十里地！他们平日里也不来，就到收税的时候才会往这边跑。两位大哥，你们莫不是想把这道观收拾出来，当落脚的地方？”
“正是。”张贵点头。
拴柱子立刻说道：“那我来帮你们！你瞧这儿堆了这么多枯枝烂叶，收拾起来可得费不少劲呢。”
张贵笑着应下：“那可太谢谢你了，小兄弟！我们今天打了只獾子，本来想着一会儿炖了吃，你也来尝尝？”
拴柱子却犯了难：“可这儿连口锅都没有，咋炖啊？”
王雷刚要开口说“我们在山下带了锅”，就被张贵用眼色制止了。张贵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：“哎呀，你说得对，是我忘了这茬。”
拴柱子有些愧疚：“对不起啊大哥，我们家就一只锅，想给你们也没法子。这道观里原先有锅的，都被人偷走了。”
“没事，我们身上还带了些干粮，待会儿垫垫肚子就行。”张贵摆摆手，又招呼道，“既然你愿意帮忙，那咱们现在就动手，先把这片蒿草拔了！”
拴柱子脆生生应道：“行！”
别看拴柱子只有十四岁，干起活来却比张贵、王雷两人利索得多。张贵和王雷虽是城里人，打小练摔跤、力气不小，可论起拔草除杂的农活，反倒不如常年干活的拴柱子熟练。不过两人也有优势——力气大，对付那些粗壮的树枝，一掰就断，比拴柱子更省力。
三人分工协作，先把道观门前的蒿草、枯枝清得一干二净，又将杂草捆好扔到山涧下；接着转头清理观内的灰尘、蛛网和残碎杂物，还用蒿草捆成扫把，里里外外扫了好几遍。等终于把道观收拾利落，三人早已满头大汗，脸上、身上全沾着尘土。
拴柱子主动拿起木桶，拴上自己送的那根绳子去井边打水，三人简单洗了手脸，才算缓过劲来。张贵从包袱里掏出干粮，招呼道：“来，先吃点垫垫肚子。”这会儿的拴柱子，早和两人聊得熟络，也没了起初的拘谨，就着咸菜条，三人竟把带来的十几个烧饼全吃完了。他抹了抹嘴，感激道：“张大哥，这可是我今年头一回吃白面烧饼，真是太谢谢您了！”
张贵抬眼望了望渐暗的天色，连忙说道：“拴柱子，你家离这儿还有十多里地，快些回去吧，不然到家该天黑了。今天真是多谢你了。”
拴柱子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张大哥，您太客气了！我打心底佩服你们……其实我早就想跟你们一起干，就是我年纪小、身子又瘦，怕给你们拖后腿。”
张贵眼睛一亮，当即应道：“拴柱子，你要是真有这心，我们当然欢迎！”
“真的？太好了！”拴柱子顿时喜上眉梢。
张贵又追问：“你就不怕跟着我们有危险？”
拴柱子胸脯一挺，语气带着咬牙的恨：“怕啥！鬼子才坏呢！去年他们闯进村，把家里的粮食、仅有的一点钱全搜走了，还把我爹的肋骨打断了一根——我爹养了大半年才好，现在重活都干不了，我才上山刨草药贴补家用。”
张贵听了心里一沉，随即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币递过去：“小兄弟，这点钱你拿着。你看能不能帮我们买些日用品？烟叶、咸菜这类就行，我们暂时用不上别的。”
拴柱子接过钱，认真点头：“没问题！等我下次去镇上卖草药，就偷偷给你们买回来。二位大哥放心，我绝不出卖你们！”他顿了顿，又兴冲冲补充：“对了张大哥，我还有个小伙伴叫铁蛋子，跟我一般大，力气特别大！下次我来的时候，能不能把他也带上？他也能帮你们干活。要是你们打算在这儿长期住，这片地都能收拾出来种东西——原先老道人在的时候，就在这儿种庄稼、种菜呢！”
张贵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好啊！不过从现在起，你就算是我们的人了！”
紧接着张贵补充道：“这样也好，不过你不用买太多，剩下的钱自己留着，买些爱吃的东西。”
拴柱子却摇了摇头：“不用，张大哥。那我先走了！”
“快走吧，这山上夜里有狼，当心些。”张贵叮嘱道。
“放心，我腿脚快！”拴柱子应了一声，一蹦一跳地往山下跑，背影里满是雀跃。
等他身影消失，王雷才皱着眉开口：“二哥，这小子才十四，你就敢信他？不怕他出卖咱们？”
张贵笑了笑：“我看这孩子眼神亮、心也诚，不像是会走漏消息的人。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，咱们也先撤。”
两人把木桶挪到收拾好的道观角落，拎起那只獾子，转身往自己的营地赶。刚到营地，就见那匹青鬃马正领着另外三匹马在马棚里打转——临走时撒在地上的黑豆，早已被它们吃了个干净。青鬃马见了张贵，仰头轻嘶一声，像是在打招呼。
张贵朝它点了点头，随后拎着獾子走到洞口，找出尖刀，到旁边的小溪边剥皮处理。等收拾妥当，便燃起柴火，架起锅开始炖獾肉，山林间很快飘起了肉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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