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子，大道五十，天衍四九，人遁其一。这世间万物，负阴而抱阳，冲气以为和。”
他捣着药，声音平淡无奇，却字字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哲理。
“你只知那阴寒死气是外邪，欲除之而后快；只觉体内那灼蚀煞毒是隐患，恨不能立刻根除。却可知，孤阴不生，独阳不长？一味排斥、压制，不过是扬汤止沸，终非长久之计。”
“那阴寒之力是劫，或许亦是磨刀石；那尸煞之毒是祸，或许……也未尝不能是薪柴。”
“关键在于一个‘和’字，一个‘衡’字。如何引万般之气，冲融交汇，化为己用，而非被其奴役、撕碎……这才是真正的修行之道，而非莽夫般的驱逐与对抗。”
“道，在屎溺中，在柴薪里，亦在你这一身乱七八糟的气息之中。就看你……能否找到那条‘冲气以为和’的路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屋内再次只剩下枯燥的捣药声。
老执事不再看牧云，仿佛刚才那番蕴含着无上至理的话，只是他随口念叨的家常。
但牧云却如同被惊雷劈中，僵立在原地，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老执事的话语！
“负阴而抱阳，冲气以为和！”
“孤阴不生，独阳不长！”
“磨刀石……薪柴……”
“冲融交汇，化为己用……”
“衡……”
每一个字，都如同钥匙，打开了他心中因顿许久的锁链！又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，拨开了笼罩在他修行之路上的重重迷雾！
他一直以来的思路，都是错的！
他得到玉简后，想的始终是如何借助其力量，更好地压制、驱逐、净化体内的黑火尸毒和外界的煞气，如同一个苦苦防守的士兵。
无论是修炼《朽木诀》吸纳地气草木之精，还是冒险引星辉淬体，本质上都是在强化“清”的一面，去对抗“浊”的一面。
他从未想过……或许可以不必对抗！
那强大的、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幽冥死气，若能引导一丝，是否可磨砺他的神魂？
那如附骨之疽的黑火尸毒，若能掌控一丝，是否可化为某种对敌的利器？那沉积的丹毒，那柴刀的文气，那星辰之力，那地脉之气……它们彼此冲突，是因为他只会让它们彼此冲突！
若他能找到那个平衡点，找到让它们“冲气以为和”的方法呢？
老执事的话，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！一条截然不同、却可能更加广阔、更加契合“衍”之大道的大道！
这不仅仅是解决眼前困境的方法，更是一种修行观念的根本性转变！
他体内那原本因混乱冲突而带来的剧痛和滞涩感，在这一刻，仿佛都减轻了许多。不是痛苦消失了，而是他看待这些“痛苦”的角度，彻底改变了！
它们不再是需要彻底清除的敌人，而是亟待梳理、引导、利用的……资源！
牧云深深吸了一口气，又缓缓吐出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彩。他对着老执事那重新变得佝偻平凡的背影，郑重地、深深地行了一个大礼：
“弟子……多谢老执事指点迷津！此言如同再造，牧云永世不忘！”
老执事捣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，仿佛没听见，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：“年纪大了，觉少，就爱胡说八道……听懂了就滚去睡觉，明日柴火要是砍不够数，饭食照样减半……”
牧云不再多言，再次躬身一礼，缓缓退出了小屋，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站在冰冷的夜空下，他回望那扇透出昏黄灯光的木门，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。
这位看似昏聩麻木的老执事，绝对是隐藏于柴山的真正高人！
他握紧了手中的柴刀，抬头望向星空。体内那些混乱的力量似乎仍在冲突，但他此刻的心境已然不同。
不再焦虑，不再视其为洪水猛兽，而是带着一种审视、探究、乃至期待。
平衡之道，冲气为和……
这条路，注定艰难万分，步步惊心。但无疑，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，通往无上大道的——荆棘之路！
他迈开脚步，走向自己的木屋，脚步虽依旧虚浮，眼神却已无比坚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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