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安十四年的荆襄,暮春的暖风裹着江水的湿气拂过江陵城头。刘备立在城楼之上,远眺烟波浩渺的云梦泽,绛紫色的楚国公袍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身后,诸葛亮羽扇轻摇,声音如沉水击石:“主公,王承业允了皮甲驽马,却锁死神臂重器,其意昭然。他既要我军与孙伯符缠斗,又惧我军坐大。”
“孔明所见极是。”刘备收回目光,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,“简雍传讯,孙策对子柔(马良)出使不屑一顾。江东战船在夏口麇集如云,其志在江陵,恐难转圜。”他手指南方层叠的山水,“零陵刘度、桂阳赵范、武陵金旋、长沙韩玄,此四人据守荆南多年,自成格局。当此危局,四郡之兵权,必须收归中枢!”
诸葛亮颔首,扇柄遥指南天:“可效高祖伪游云梦之策。主公可传檄四郡,言为备御江东,整饬防务,召诸太守至江陵‘共议大计’。金帛先行,以安其心;精兵随后,以慑其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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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日后,江陵楚国公府正堂。零陵太守刘度最先奉召而至,此人年过五旬,面皮白净,进得堂来目光便黏在侍从捧出的鎏金错银酒樽上。刘备亲执其手,温言道:“季高公镇守零陵多年,民生安泰,功在社稷。今江东孙策虎视眈眈,荆南实为江陵屏障。望季高公以大局为重,暂将郡兵交由云长整训,以备不虞。”说话间,侍从已托上漆盘,盘中金饼灿然,不下百斤。刘度喉头滚动,瞥了眼堂外按刀肃立的关平,终是长揖到地:“度……谨遵楚公钧命!”
武陵太守金旋是第二个。此人短须如戟,颇有武勇之名,入堂时按剑昂首,颇显倨傲。刘备不以为忤,只命人展开一幅舆图:“元机兄请看,武陵西接五溪蛮,东临洞庭。若江东水师溯沅水而上……”他手指划过地图,停在澧水入湖处。金旋脸色渐变,待看到刘备许诺“加封镇南将军、增拨粮秣三万石”的文书,又见张飞铜铃般的眼睛正瞪着自己,终于闷哼一声,解下腰间铜符掷于案上。
收服长沙韩玄最是棘手。此人据守湘水要冲,拥兵近万,城高池深。刘备亲书手札,许以“都督长沙、桂阳军事”,遣心腹携重礼密赴临湘。使者尚未归,江陵水寨已升起“关”字大纛,五十艘新获的西北驽马船满载皮甲军士,逆流西进,直逼长沙水门。同时,快马传讯桂阳:赵范若助长沙,则视同叛逆!韩玄登城望见江上帆樯如林,又闻赵范闭城自守,长叹一声,当夜便令其侄韩浩开城献了兵符印绶。当使者捧着刘备手书与“都督”印信抵达时,长沙四门已换上“汉寿亭侯关”的旗号。
桂阳赵范闻三郡皆定,再无迟疑,亲缚荆条至江陵请罪。刘备亲解其缚,执手慰勉,厚赐锦缎钱帛,仍令其掌桂阳民政,只将郡兵五千尽数划入中军。至此,荆南四郡三万郡兵,如同百川归海,汇入江陵大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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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军之事,诸葛亮昼夜操持。校场之上,新缴的五千副西北皮甲在日光下泛着乌沉光泽,与荆州军原有的简陋皮札混杂一处。黄忠抚过甲叶上的冷硬纹路,对魏延道:“王康所售虽是旧甲,然甲叶厚实,关键处镶有铁片,远胜我等旧甲。有此护身,儿郎们阵前活命之机大增。”他麾下弓弩营正试射新造“元戎弩”,弩臂以韧木为胎,裹以铁条,绞车上弦,箭出如霹雳,百二十步外犹能洞穿皮盾。然诸葛亮眉峰未展:“此弩耗铁甚巨,机括易损,月产尚不足百张,难敷大军之用。”他转向身后书吏,“传令工官:匠作营分三班,昼夜不息!熟铁不足,便熔了府库旧铜器!”
府库之中,伊籍与蒋琬正核对新制鱼鳞册。诸葛亮所定新策“十一税”已颁行荆北,豪族田亩无所遁形。蒋琬指着一卷简册:“零陵刘度献出兵权后,其家隐田三千顷尽数清出,今岁仅此一项,便多收粮秣四万石。”伊籍却忧心另一事:“江东近日以丝茶、海盐密输青州,换取袁绍辽东战马,其意恐在组建骑军,弥补陆战之短。”两人对视,俱感山雨欲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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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江下游,武昌吴国公府的气氛截然不同。水寨连绵数十里,艨艟斗舰如巨兽蛰伏,走舸穿梭如织。孙策按剑立于楼船之巅,望着江夏方向,眼中炽焰灼人。鲁肃带回的清单被他攥得发皱——一万副镶铁皮甲、三千匹河西骏马,甚至还有于阗美玉装点新造旗舰。这些王康“诚意”,如同火油浇在他攻荆的决心上。
“刘备遣马良来,竟欲划江而治?”孙策嗤笑,抓起案上玉璧——那是马良代刘备献上的“荆吴永好”之礼——猛地砸向阶前!玉屑纷飞间,他声如寒铁:“我江东健儿,岂容贩履织席之辈平分荆楚!告诉刘玄德,想要太平?让他亲至夏口,跪献江陵降表!”阶下,马良面白如纸,被虎士“请”出府门。
周瑜默然拾起一块碎玉,指尖被棱角划出血痕:“伯符,王康‘无意置喙’四字,实乃驱虎吞狼之策。其言刘备或勾连益州张松,又点出荆南三郡难治……”他凝视孙策,“此二语如毒匕,一在激主公速攻,二在诱我分兵掠荆南。若主力顿于江陵坚城,荆南复失,则进退维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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