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太医那番如同疯狗乱咬般的“攀扯”,虽然最终被内侍监定性为“为脱罪而胡言乱语,攀诬上官”,并未直接牵连到王太医,但那股无形的、令人不安的疑云,却如同瘟疫般在太医局乃至部分宫廷上层悄然弥漫开来。王太医虽官位无损,但经此一役,仿佛苍老了许多,称病告假的次数愈发频繁,对太医局的事务也大多交由副手处理,整个人透着一股心灰意冷的暮气。
小泉的日子表面恢复了平静,白天行医,晚上“义诊”,但他心里清楚,那关于皇三子死因的疑团,像一根毒刺,深深扎在他心里,拔不出来,也无法忽视。张太医临死前的“攀咬”,绝非空穴来风。
这日,他照例前往庆王府为庆王行针巩固。几次治疗下来,庆王的头风已基本痊愈,精神矍铄,气色红润,对小泉更是愈发赏识。
行针完毕,庆王并未像往常一样让小泉即刻离开,而是挥退了左右侍从,只留二人在静室之内。他慢条斯理地品着茶,目光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锐利,落在小泉身上。
“林大夫,近日太医局,似乎颇不平静啊。”庆王放下茶盏,语气平淡,却意有所指。
小泉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知道该来的总会来。他老实点头:“回王爷,是有些波折,幸赖王爷洪福,真相得以大白。”
庆王微微颔首:“张太医其心可诛,死不足惜。不过……”他话锋一转,目光变得深邃起来,“他临死前胡乱攀咬,提及什么陈年旧案……本王倒是有所耳闻。”
小泉的心提了起来,屏息凝神。
“弘启七年,皇三子载垕夭折,本王那时虽年少,却也记得,皇兄为此悲痛欲绝,太医院上下承受了巨大压力。”庆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,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,“那件事,当时已有定论,乃是恶疾凶猛,药石罔效。过去这么多年,早已尘埃落定。”
他看向小泉,眼神变得严肃而郑重:“林大夫,你医术通神,心思纯粹,这是你的长处。但有时,过于执着,未必是福。宫廷之事,盘根错节,远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。有些陈年旧事,如同深潭下的淤泥,知道得越少,活得越安稳。一旦搅动,不仅自身难保,更可能牵连无数。”
这已经是极其直白的警告了!庆王分明是在告诉他:皇三子的事,我知道有疑点,但水太深,你别再查了!
小泉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。他想说,若真是冤屈,难道就让它永远沉埋?他想说,若真有利用医术害人之徒逍遥法外,难道就视而不见?
但看着庆王那洞悉一切、却又带着明确阻止意味的眼神,他把话咽了回去。他知道,庆王这是看在替他治好头风的份上,在保护他。
“王爷教诲,晚辈铭记。”小泉低下头,闷声应道。
庆王见他似乎听进去了,语气缓和了些,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劝诫:“本王知道你心系医道,见不得疑点。但你要明白,在这宫墙之内,很多时候,‘病’的不仅仅是人。有些‘病灶’,盘踞已久,牵一发而动全身,非你一己之力所能撼动。做好你分内之事,治好你能治的病,便是大善。至于其他的……顺势而为,明哲保身,方是长久之道。”
他站起身,拍了拍小泉的肩膀,力道不轻不重:“你还年轻,前途无量。莫要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往事,断送了自己。本王言尽于此,你好自为之。”
从庆王府出来,小泉的心情比进去时更加沉重。庆王的警告如同一声声警钟,在他耳边回荡。他明白,庆王说的是对的,是金玉良言。继续追查下去,可能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阿蛮见恩公蔫头耷脑的,凑过来瓮声瓮气地问:“恩公,王爷又说啥了?是不是嫌俺上次吃他厨房太多肉了?俺下次少吃点……”
小泉看着阿蛮那单纯担忧的眼神,勉强笑了笑,摇摇头:“没有,王爷没说你。” 他叹了口气,望向那重重宫阙,朱墙高耸,飞檐斗拱,在夕阳下闪烁着冰冷而威严的光泽。
这宫廷,果然如师父所说,看着金碧辉煌,内里却藏着吃人的漩涡。
鹦鹉飞到他肩头,似乎感受到他低落的情绪,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,破天荒地没有聒噪,只是安安静静地蹲着。
表面应承,不代表内心屈服。
庆王的警告,像是一盆冷水,浇熄了小泉明面上追查的火焰,却也让那疑团的根,在他心底扎得更深。他知道前路危险,知道应该“明哲保身”,但那份对真相的执着,对“医道正义”的朴素坚守,却如同顽强的野草,在心底悄然滋长。
不能明查,那就……暗访。
他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生活,甚至比以往更加“安分守己”,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与坚定。
宫廷水深,他这只从山野来的“土鳖”,偏要看看,这水底下,到底藏着怎样的妖魔!
本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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