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历史的阴影
坊城市立图书馆的地方志阅览室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。张大伟和周思雅面前摊开着《坊县民国人物志》和《山东抗战史》。
找到了！张大伟突然压低声音，林氏家族，坊县富商，家主林进荣曾任坊县商会会长...日军占领期间出任维持会会长，1942年全家遭遇不测，疑为抗日武装所为。
周思雅凑过去看，胸口一阵发紧。那页上有一张模糊的家族合影：严肃的中年男子，端庄的妇人，还有...她的呼吸停滞了——站在后排的年轻女子，穿着浅蓝色上衣和黑色裙子，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！
这是...林静月？她的声音颤抖。
张大伟对照着图片说明：林进荣独女林静月，1923年生，精通音律，曾就读于济南女子师范...他猛地停住，眼神复杂地看向妻子，你大学读的也是师范...
周思雅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太多的巧合已经不再是巧合了。她机械地翻动书页，突然在《山东抗战史》中看到一则简讯：
1942年5月，坊县医院医生赵黎明被日军逮捕，罪名是暗中为抗日武装提供药品。同日，汉奸林进荣全家遇害，疑为报复行动。赵黎明此后下落不明。
一行泪水无声地滑下她的脸颊。为什么这段历史会让她如此心痛？她与这些早已逝去的人有什么联系？
我们该回去了。张大伟突然合上书，显然也被这些发现震撼了，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。
回家的路上，周思雅的手机响了。是一个陌生号码。
周女士吗？我是卜梅，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长，陈璐的朋友。电话那头的女声干脆利落，能占用您一点时间吗？关于您最近的那些...梦境。
周思雅惊讶地看向张大伟，后者皱眉摇头。您...您怎么知道我的事？
陈璐和我共享了部分信息，希望您不介意。卜梅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，我们最近在调查一起与民国文物有关的案件，您的情况可能...有所关联。明天上午能来市公安局一趟吗？
挂断电话后，张大伟明显焦虑起来。警方怎么会对你的梦感兴趣？这太奇怪了。
除非...周思雅想起梦中那枚翡翠戒指，除非我梦到的东西现实中真的存在，而且与案件有关。
当晚，周思雅早早躺下，却辗转难眠。张大伟背对着她，呼吸沉重而规律，但她知道他也没睡着。
张大伟，她在黑暗中轻声说，无论发生什么，都不会改变我们现在的生活。
张大伟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。
当周思雅终于入睡时，梦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：
她——林静月——躲在静远堂的地窖里，手中紧握一枚翡翠戒指。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日语喊叫声。地窖的门突然被拉开，刺眼的手电光照射进来。一个日军军官冷笑着用生硬的中文说：林小姐，你父亲已经为他的背叛付出了代价...
场景突然转换。她站在坊县医院的走廊里，赵黎明穿着白大褂，神情紧张地将一包药品塞给她。给西山游击队的，他低声说，千万别让人看见...
又是一转。林老爷愤怒的面孔：赵黎明是什么东西？也配觊觎我林家女儿？不过是个穷医生！
最后一个画面：赵黎明浑身是血，躺在某个黑暗的巷子里，嘴唇蠕动着说出最后几个字：月儿...对不起...
周思雅惊醒时，泪水已经浸湿了枕头。窗外，第一缕晨光刚刚浮现。她轻手轻脚地起床，不想惊醒张大伟，却在厨房门口听到他压低声音打电话。
...不可能只是巧合，陈医生。她描述的细节太精确了...不，我没告诉她...是，今天她会去见卜队长...
周思雅退回卧室，心跳如鼓。张大伟和陈璐背着她计划什么？为什么警方对她的梦境如此感兴趣？
上午九点，周思雅独自来到坊城市公安局。卜梅是个干练的短发女性，眼神锐利如鹰。她将周思雅带进一间会议室，陈璐已经等在那里。
感谢您前来，卜梅开门见山，我长话短说。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民国文物盗窃案，其中一件关键物品是一枚翡翠戒指，据传曾是坊县林家的传家宝。
她推过一张照片。周思雅倒吸一口冷气——正是她梦中林静月紧握的那枚戒指！戒面是罕见的翡翠，雕刻着精细的梅花图案。
这枚戒指最近出现在黑市上，卜梅继续说，但卖家突然失踪了。奇怪的是...她与陈璐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卖家声称这枚戒指是从静远堂的地窖里找到的，而那个地窖的入口几十年前就被封死了。
周思雅的手不自觉地抚上照片，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流过指尖。我...我在梦里见过它。林静月——就是我以为的前世自己——在地窖里握着它...
这就是我介入的原因，陈璐轻声说，心理学上，这种程度的细节对应已经超出了巧合的范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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