烬医坊的地窖深处,烛火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,像无数挣扎欲出的魂魄。
空气凝滞如铅,唯有阵图边缘那圈焦黑龟裂的痕迹,在每一次呼吸间微微扩张,仿佛地底有巨口正缓缓张开。
顾微尘仍盘坐于归墟阵心,双目紧闭,额角却渗出细密冷汗。
她体内暗金纹路如活蛇游走,顺着残破经络蜿蜒而行,每一次脉动都牵动神识剧震。
原心玉灵蜷缩在她腕间,通体晶莹的蛇身竟浮现出蛛网般的细小裂痕——它正以自身灵性死死压制煞纹的蔓延,鳞片微颤,似在哀鸣。
青痕自玉灵中浮现,虚影淡得几乎消散:“道体重塑未稳,七日之内不可动用执尘术,否则经络将逆向崩解,形神俱毁。”
她没有回应。
只是缓缓睁眼,眸光清冷如霜刃,落在左臂一道新生的锯齿状脉络上。
那纹路狰狞突兀,像是强行嵌入血肉的金属链条,随着心跳一明一暗地搏动。
“不是不能用……”她低声说,声音极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是得换个方式用。”
话音落下,她抬手取出一物——青蚨剑残刃。
断口参差,寒芒不存,唯有一缕残意萦绕其上,如同不肯归鞘的执念。
她握紧刀锋,在掌心狠狠一划。
鲜血涌出,深可见骨。
血珠滴落,砸在阵图龟裂处的瞬间,竟化作赤雾蒸腾而起,与地下隐隐透出的煞气相撞,发出刺耳的嘶鸣。
整座地窖剧烈一震,四壁石屑簌簌而下。
她闭目凝神,执尘术悄然运转。
可这一次,并非外放修补器物,而是反观内照,将意识沉入体内每一寸残脉、每一道旧伤、每一缕暴乱的煞流。
奇迹发生了。
那原本如野马脱缰的煞气,竟在她神识引导下,沿着破损的经络缓缓流转,如同熔金灌入古器裂隙,精准、克制、一丝不苟。
她的思维清晰得近乎残酷——这不是炼气,不是筑基,而是修复。
一场针对自身躯壳与道基的精密手术。
“别人炼气是筑路。”她咬牙,额角青筋跳动,冷汗滑落眼角,“我是修断桥。不是补平,是焊牢。”
她忽然催动神识,将一缕最狂暴的煞气引向右腿深处——那里埋着一道陈年旧伤,少年时跌落断崖所致,骨裂未愈,常年阴雨便痛如针扎,早已被认定无法根治。
煞气注入刹那,剧痛如雷贯脑,眼前骤然一黑,五脏六腑似被撕裂重拼。
她几乎昏厥,指尖死死抠进地面,指甲崩裂,血染石板。
可就在意识即将溃散之际——
那处旧伤,竟泛起微弱金光。
暗金纹路自伤口边缘生长而出,如藤蔓缠绕,精密接续断裂的骨骼与经络,每一丝延伸都严丝合缝,仿佛千年前的匠人亲手锻打。
疼痛仍在,却已不再混乱无序,反而化作一种奇异的“契合感”,像是错位多年的零件,终于被重新校准归位。
她喘息着睁开眼,唇角竟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。
成了。
就在这时,地窖木门被推开一道缝隙,冷风裹着药香涌入。
陵不孤立于门口,手中端着一碗漆黑汤药,目光落在她鲜血淋漓的手掌上,眉头骤锁。
“你明知道现在动不得。”他声音低哑,带着压抑的怒意。
她摇头,动作很轻,却坚定:“不动,它就会自己长。我要让它长成我要的样子。”
他沉默。
烛光映着他半边脸,轮廓冷峻如刀削。
片刻后,他忽然抬手,指尖划过掌心,一滴殷红精血弹出,落入她伤口。
血光一闪,空气中弥漫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。
“天煞之血,能压异种气息七息。”他淡淡道,仿佛只是交付一件寻常事物。
可话音未落,两人之间空气骤然扭曲。
无形波纹扫过地窖,烛火齐灭,又瞬息复燃。
名册残页无风自动,自他怀中飘出,悬浮半空——泛黄纸面上,墨迹翻涌,竟浮现出一个陌生名字:
苏怀瑾。
三个字刚现,墨鸦突然振翅,肩头一根半透明黑羽飘然落下,轻触阵图。
清光一闪。
名字湮灭,如从未存在。
地窖重归死寂。
顾微尘低头看着掌心,那滴天煞之血正与她的血交融,暗金纹路微微退缩,似有所忌惮。
她缓缓握拳,将伤口收拢。
门外月色渐浓,院中石灯无声燃起微光。
她起身,脚步平稳,走向门口。
老渡者不知何时已停舟崖下,独眼映着月光,望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灯,喃喃道:
“你要去的地方……”子时将至,天地沉寂如死。
顾微尘站在院中石灯前,指尖轻触灯芯,那火苗竟不随风摇曳,反而微微一凝,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古老召唤。
她眉心血玉泛起幽光,映得整张脸如覆薄霜。
老渡者已立于崖下残舟之上,独眼倒映着月轮与灯火,像是横跨生死的界碑。
冥河之水在脚下无声流淌,黑得不见底,只偶尔泛起一丝暗红波纹,如同血脉在皮下缓缓搏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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