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以前……干过不少不该干的事。”他用袖口胡乱抹了抹嘴,蹭掉了嘴角的牛肉渣,声音突然低了下去,像是怕被风听去似的,“不过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,跟你现在做的正经生意不一样。”
我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紧了紧,瓶身的冰凉透过掌心传过来,让我脑子清醒了几分。其实上次他喝醉了,嘴里就断断续续蹦出过几句没头没尾的话,什么“对不起王老板”,什么“李老板的厂子黄了”,当时我只当是醉话,没往心里去。直到后来听老李头提了一嘴,说街心公园以前有个姓陈的,年轻时跟人合伙坑过两个老板,后来良心不安,才整天喝酒麻痹自己。
“我听说过。”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话说了出来,目光落在他攥着酒瓶的手上,“你坑过两个老板,心里一直过意不去。”
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猛地抬头看我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,像是被人戳穿了藏了十几年的秘密。那慌乱只持续了几秒,又迅速黯淡下去,嘴角耷拉着,整个人都蔫了下去,声音也带着气无力的沙哑:“谁说的?……哦,是我自己说的。”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自嘲笑容,“喝多了就管不住嘴,啥都往外说,你别当真。”
“我没不当真。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其实你不是真想害人,对吗?”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,我继续往下说,“你要是真想坑人,不会现在还蹲在这里啃干馒头,不会心里揣着十几年的愧疚。”
他没说话,只是低下头,把我递过去的油纸包又往面前拉了拉,捏了一小块酱牛肉放进嘴里,慢慢嚼着。那牛肉炖得酥烂,在他嘴里却像是嚼着什么硬邦邦的东西,腮帮子动得很慢,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上的积水,里面映着他模糊的影子。
过了好一会儿,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,他突然抬起头,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了一整夜,每个字都带着毛刺:“我想报仇。”
“报仇?”我愣了一下,手里的矿泉水瓶差点没拿稳。我以为他会辩解,会回避,却没想过他会说出这两个字,而且说得这么直接,带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。
“嗯,报仇。”他重重点了点头,攥着馒头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手背的青筋都鼓了起来,“报那些把我拉下水的人的仇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,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。我没插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他,等着他继续说下去。风从公园深处吹过来,带着点草木的腥气,吹动了他军大衣的衣角,也吹乱了他额前花白的头发。
“带头的姓黄,外号叫‘黄皮子’。”他咬着牙说出这个名字,像是在嚼一块生肉,“个子不高,精瘦精瘦的,眼睛总眯着,看着就像只偷鸡的黄鼠狼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什么,眼神飘向了十几年前的时光,“那人最擅长钻法律空子,脑子转得比谁都快,嘴巴也会说,三言两语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。”
他说,当年坑王老板和李老板的主意,就是黄皮子出的。那时候他们几个人刚从厂里下岗,手里没钱,心里发慌,整天聚在桥洞底下抽烟叹气。黄皮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王老板的食品厂想扩大规模,急需一批包装设备,又听说李老板的建材店在找便宜的货源,就动了歪心思。
“他说,咱们不用本钱,就能赚一大笔。”陈建国拿起二锅头,又灌了一口,辛辣的酒液似乎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,“他让人注册了个皮包公司,拿着伪造的资质去跟王老板谈,说自己有渠道拿到进口的包装机,价格比市场价低三成。王老板也是急着扩张,没细看就签了合同,先打了一半的定金。”
说到这里,他的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浓浓的愧疚:“那钱到手的时候,我心里发慌,说这是骗人,不能干。黄皮子就骂我傻,说‘这钱是他们自愿给的,咱们又没拿刀架着他脖子’。他还说,等拿到剩下的钱,就把设备弄来,就算不是进口的,能用就行。”
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弄设备。黄皮子拿着那笔定金,又去跟李老板谈,用同样的招数骗了一笔建材预付款。等两位老板发现不对劲,找上门的时候,黄皮子早就带着钱跑路了,把烂摊子扔给了他们几个不知情的同伙。
“王老板的食品厂因为没及时换上设备,错过了旺季,资金链断了,没多久就黄了。”陈建国的声音里带着颤抖,“他老婆受不了打击,跟他离了婚,他自己也大病一场,听说现在在菜市场摆摊卖菜。”
“李老板更惨。”他抹了把脸,像是想擦去什么,“他那笔钱有一半是借的高利贷,被黄皮子骗了之后,高利贷天天上门催债,他没办法,只能把房子卖了还债,现在租住在城中村的小破屋里,六十多岁了还在工地上扛水泥。”
我静静地听着,心里沉甸甸的。原来那两个被坑的老板,背后还有这么多辛酸的故事。而陈建国这些年心里揣着的,不仅是愧疚,还有对黄皮子的恨意。
本小章还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喜欢我说我的二零二五年请大家收藏:(www.qbxsw.com)我说我的二零二五年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