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、窒息、黑暗。
意识在无尽的混沌中沉浮,时而如被烈火灼烧,时而如坠冰窟。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,如同被巨石碾压。喉咙里满是铁锈般的腥甜,那是内腑受创的证明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将我硬生生从昏迷的边缘拽回。我猛地睁开眼,呛咳出混着血丝的冰水,发现自己正被湍急的河水裹挟着,撞击在嶙峋的岩石上。刺骨的寒冷让我浑身颤抖,却也让我更加清醒。
我还活着!
这个认知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,但随即被更深的恐惧淹没。我在哪里?师父他们怎么样了?罗蛮哥伤势如何?还有……那些西域恶徒,他们会不会还有同伙在搜寻?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。我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,拼命划动四肢,试图抓住些什么。终于,在又一段激烈的冲刷后,我的手指抠住了一块突出水面的巨石边缘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我挣扎着爬上了岸边潮湿泥泞的土地,瘫倒在地,如同一条离水的鱼,大口喘息,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肋骨的刺痛。
天光晦暗,似乎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。我环顾四周,身处一个陌生的河谷,两岸是陡峭的山壁,林木幽深,不见人烟。河水咆哮着向下游奔去,仿佛要将我存在过的最后痕迹也一并抹除。
必须离开这里!这里太开阔,太容易暴露!
我强撑着站起身,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,带来阵阵寒意。颈侧被毒针所伤的地方依旧麻木,后背被爆炸气浪冲击的地方火辣辣地疼,内腑更是如同翻江倒海。我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,除了那身破烂的弟子服,空空如也。连玄冲师父给我防身的普通匕首,也不知掉落在了何处。
真正的孑然一身,山穷水尽。
我咬了咬牙,辨认了一下方向,选择逆流而上,朝着与险空山主峰可能相反、更显荒僻的山林深处踉跄走去。每一步都异常艰难,脚下的腐叶和湿滑的苔藓让我数次摔倒,每一次爬起都耗尽全力。
林间光线昏暗,雾气开始弥漫。不知名的虫豸在暗处鸣叫,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,更添几分阴森。我紧绷着神经,任何风吹草动都让我心惊肉跳。仿佛每一片晃动的树叶后面,都隐藏着西域杀手冰冷的眼睛;每一道掠过的黑影,都是追魂的利刃。
我不敢走现成的小径,只能在灌木和乱石中艰难穿行。荆棘划破了我的衣衫和皮肤,留下道道血痕。汗水、血水、河水混合在一起,让我看起来如同地狱归来的游魂。
饥饿和干渴如同附骨之蛆,开始折磨我。我找到一处石缝中渗出的山泉,不顾一切地趴下痛饮,冰凉的泉水暂时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,却也让我冷得牙齿打颤。没有食物,我只能寻找一些看起来能吃的野果和嫩叶,囫囵吞下,也不知是否有毒,全凭一股求生的蛮劲。
白天,我借助林木的掩护艰难移动,时刻警惕着天空,怕有巡山的鹰隼,更怕有西域驯养的猎鹰。夜晚,则寻找岩缝或树洞藏身,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狼嚎,蜷缩着身体,抵御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惧。
脑海中不断浮现岩洞中的惨状——罗蛮哥为救我身受重伤,生死未卜;师父为了阻挡雷火弹,被爆炸吞噬……巨大的愧疚和担忧如同毒蛇啃噬着我的心脏。是我,都是因为我!如果不是我私自藏匿碎片,如果不是我大意去了后山……
“不能死……我不能死在这里……”我一遍遍地对自己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。“我要活下去……要弄清楚师父和罗蛮哥的情况……要告诉义父西域的阴谋……”
这信念,成了支撑我在这绝境中挣扎下去的唯一火炬。
然而,危险还是降临了。
第三天黄昏,当我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,试图翻越一个山脊时,身后远处突然传来了清晰的呼喝声和犬吠!
“在那边!”
“快!别让他跑了!”
他们追来了!竟然动用了猎犬!
亡魂皆冒!我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,连滚带爬地向山脊另一侧冲去。那是一片更加茂密、地势也更复杂的原始森林。
我拼命奔跑,肺部如同风箱般嘶鸣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身后的犬吠声和呼喝声却越来越近!他们人数不少,而且显然都是擅长追踪的好手。
“咻!”
一支弩箭擦着我的耳畔飞过,深深钉入前方的树干,箭尾兀自颤动不已。
我吓得魂飞魄散,一个趔趄摔倒在地,顺势滚入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。心脏狂跳,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脚步声和犬吠声在附近停下。
“血迹到这边就淡了!”
“搜!他跑不远!长老有令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我屏住呼吸,蜷缩在灌木深处,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充斥鼻腔。透过枝叶的缝隙,我能看到几双穿着牛皮靴的脚在不远处来回走动,猎犬低沉的咆哮声近在咫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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