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花江畔的双龙镇已有了些许寒意。镇卫生院的煤油灯在夜风中摇曳,在纸窗上投下忽长忽短的影子。
李素珍躺在产房的木床上,汗水和血水浸透了身下的粗布单子。她已经挣扎了整整两天,力气即将耗尽,眼神开始涣散。
“桂芳,我怕是不行了。”她微弱地喘息着,右手紧紧攥住站在床边的女人的手。
王桂芳——镇卫生院唯一的产科医生,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胡说什么,你忘了咱俩在江边发的誓?都要活着,好好地活着。”
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挂在墙上的一个小布囊——那是五年前她们互赠的信物,里面装着松花江的泥沙和两人的几缕头发。一九四八年那个夏天,她们一起从伪满时期的“护产班”毕业,李素珍却因家庭成分不好,被分配到更偏远的村落,直到去年才调回镇上。
“我记得...你说过,要是哪天你接生不了我,就让我来接生你。”李素珍虚弱地笑了笑,随即又被一阵剧痛攫住,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。
王桂芳擦了擦额头的汗,转头对助手小梅低声道:“胎位还是不正,宫口已开全,但胎儿肩膀卡住了。去把产钳拿来——不,还是先试试旋肩术。”
小梅犹豫了一下:“王医生,要不要请男医生来看看?”
“快去!”王桂芳厉声喝道,在这个生死关头,她顾不得平日里的人情世故。小梅慌忙转身去取器械。
王桂芳记得祖母说过,难产的妇人若是碰上“河鬼寻替身”的日子,就凶多吉少了。今天正是农历七月十五,松花江上百舟归港,镇民们都在江边放河灯,祭奠那些溺死的亡魂。她本不信这些,但此刻,看着好友苍白的脸,心里却莫名地恐慌。
“用力!素珍,用力啊!”王桂芳一边指导着,一边用手在李素珍的腹部施加压力,试图调整胎儿的位置。
突然,产房里的煤油灯闪烁了几下,一股莫名的寒意从门缝里钻进来。李素珍浑身一颤,眼睛猛地睁大。
“桂芳...你看见了吗?水里...水里有人...”她语无伦次地呢喃着,手指无力地抓挠着空气。
王桂芳回头一看,除了昏黄的灯光和斑驳的墙壁,什么也没有。
“别瞎想,保存体力!”她强作镇定,心里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。
就在此时,李素珍不知从哪儿生出一股力气,身体剧烈地弓起,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,婴儿出生了。
但那孩子没有哭。
产房里一片死寂。王桂芳拍打着婴儿的背部,清理着他的口鼻,可他就是不哭不动,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,突然——他睁开了眼睛。
那不是一个新生儿该有的眼神。浑浊、成熟、冰冷,像深潭里的水鬼,直勾勾地盯着王桂芳。然后,他的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。
王桂芳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。
“孩子...我的孩子...”李素珍虚弱地伸出手。
王桂芳匆忙剪断脐带,将婴儿包裹好,放在李素珍身边。那婴儿不哭不闹,只是转着眼珠,盯着虚弱的母亲。
“是个男孩,”王桂芳努力保持专业态度,“就是有点...安静。”
李素珍侧过头,与婴儿四目相对。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,嘴唇颤抖着:“不...这不是我的孩子...他的眼睛...他的眼睛像江里的...”
话未说完,李素珍头一歪,昏死过去。
王桂芳急忙抢救,好在李素珍只是虚弱过度,生命体征逐渐平稳。等她安置好产妇,再回头看那婴儿时,他已经闭上眼睛,仿佛只是个普通的新生儿。
“也许是我太累了。”王桂芳自我安慰道,安排小梅守在产房外,自己则去休息室躺一会。
不知过了多久,王桂芳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小梅站在门外,脸色惨白:“王医生,孩子...孩子不见了!”
产房里,李素珍仍在昏迷中,而她身边的襁褓空空如也。地上,一串湿漉漉的小脚印从床边延伸到门口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鱼腥味。
王桂芳顺着脚印追出去,发现它们消失在卫生院后门通往江边的小路上。在泥地上,那些脚印越来越浅,最后完全消失,就像有什么东西被拖回了水里。
“河鬼借腹投胎...”小梅在她身后颤抖地说,“奶奶说过,冤死的水鬼会找将死的产妇借腹,产下‘鬼胎’,回到水府...”
“闭嘴!”王桂芳厉声制止,“新社会了,不许传播这些迷信思想!”
然而当她蹲下身,仔细查看那些脚印时,心里却咯噔一下——在脚印之间的泥地上,隐约可见某种鳞片状的痕迹,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闪着诡异的青色。
天亮后,李素珍醒来得知孩子失踪,哭得死去活来。尽管王桂芳隐瞒了部分细节,但“河鬼投胎”的流言还是不胫而走,迅速传遍了整个双龙镇。
卫生院领导高度重视此事,专门从县里请来了公安调查。然而经过半个月的搜寻,既没有找到婴儿的尸体,也没有任何被野兽或人偷走的证据。案件最终以“新生儿意外死亡,尸体被野狗拖走”结案,王桂芳也因此受到党内警告处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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